第一章 人人皆知(第12/26页)
“那么,自十四岁起就和生活中的莱斯特们用热牛粪斗,造就了一个什么样的三十四岁的她呢?”我问,“除了野蛮的智慧、吃苦耐劳、精明、怒火满腔、疯狂。”
“战斗生活使她变得很有韧性,在性的方面肯定如此,但没有叫她疯狂。至少我还不这么认为。怒火满腔?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不呢——也是一种无声的愤怒。愤而不怒。而且,对一个似乎生活完全与幸运无关的人来说,在她身上却找不到怨气——无论如何,她没有向我表露过。但至于精明,绝不。她说的话有时听起来蛮精明的。她说:‘也许你应当把我当做碰巧显得年轻些的同龄伴侣。我想我就是的。’我问她:‘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她说:‘一些友谊,也许一些知识、性、快乐。别担心,就这些。’我有一次告诉她说,她比她实际年龄来得聪明,她对我说:‘我笨得超过我的年龄。’她肯定比莱斯特聪明,但精明,不,在福妮雅身上有种东西永远十四岁,她的精明也就不过如此。她和她的老板睡觉,是雇用她的那家伙,斯莫基·霍伦贝克。是我雇用的他——管理学院的有形资产。现在他是个土木工程师。他雇她当勤杂工,还在招聘的过程中,她就猜到了他的心思。那家伙喜欢她。他被禁锢在一个毫无乐趣的婚姻中,不过他并不因此而对她发脾气——他并不蔑视她,心想,你干吗还不安个家?干吗还到处溜达当婊子?斯莫基倒没有资产阶级的优越感。斯莫基的行为无懈可击,而且卓有成效——太太,五个孩子,婚姻美满,仍然活跃在校园里的体育英雄,深受全城人的爱戴和欢迎——但他有天赋,他可以跨越出去。你要跟他交谈的话,你是不会相信的。雅典娜广场先生摆好架势,表现得一丝不苟,尽如人意,显出一副百分之百真实可信的样子。你以为他会想,这不是那个生活作风一团糟的愚蠢婊子吗?把她给我从办公室轰出去。但他没有。不像雅典娜所有其他的人,他并不迷信斯莫基神话,他并非不能这么想,对呀,这才是个真正的骚货,我想操的,而且,也并非不能付诸行动。他操了她,内森,叫福妮雅跟他一起上床,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也是勤杂工。操她们俩。整整干了六个月。然后,有个搞地产的女人,新近离婚的,当地市面上的时鲜货,她也加入进来。斯莫基的马戏班子。斯莫基的秘密三轮马戏班。但六个月以后,他把她甩了——把福妮雅剔出车轮战,不要她了。我是一直到她告诉我才知道这回事的,而她说出来也只是因为有天夜里在床上,她闭上眼睛对我叫他的名字,在我耳朵边悄声说:‘斯莫基。’躺在老斯莫基身上呢。她在那个家庭组合里和他在一起,让我对正在交往的这位妇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抬高了她的身价。实际上让我大吃一惊——这不是个业余的。当我问她斯莫基用什么办法吸引他的部落时,她告诉我,‘用他阴茎的力道。’‘解释一下。’我说。她于是告诉我:‘你知道一个真正的骚货走进房间的样子,男人知道的吧?好吧,反过来也一样。对有些人来说,不管披着什么伪装,你明白他们在那儿要干什么。’在床上才是福妮雅唯一显得精明的地方,内森。一种自发的肉体的精明,在床上当主角——配角则是犯罪的勇气。在床上没有一样东西逃得过福妮雅的眼神。她的肉长着眼睛。她的肉看得见一切。在床上她是个强大的、连贯的、统一的人,她的快感在于超越界限。在床上她是个深不可测的东西。也许这是性骚扰的礼物。当我们下楼到厨房,等我炒好蛋,坐下来一起吃的时候,她是个孩子。也许这也是性骚扰的礼物。我有个目光空洞、思维紊乱、语无伦次的孩子做伴。这种情形在别处看不到,但不论我们在哪儿吃东西,它就出现了:我和我的孩子。似乎这就是她身上仅存的女儿家属性。她在椅子上坐不正,她不会把两句话串在一起表达稍为连贯的意思。所有表面上的关于性和悲剧的冷漠都不见了,统统不见了,我坐在那儿,只想对她说:‘靠桌子边坐好,把我浴袍的袖子从你的盘子里拿开,好好听我说话,见鬼,讲话的时候,看着我。’”
“你说了吗?”
“看来孺子不可教。不,我没有说——只怕维持不了现有的强烈感。我想到她床底下的罐子,她放骨灰的,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就问她:‘两年了。该埋了。如果你不能把他们埋在地底下,就上河那边,在桥上把骨灰撒掉,让他们漂走。让他们去吧,我陪你去。我们一道做。’但我不是这个女儿的父亲——那不是我正扮演的角色。我不是她的教授。我不是任何人的教授。从教人,纠正人,规劝人,考查人,启蒙人的这一切职责中,我已退了出来。我是个七十一岁的有个三十四岁情妇的老头,这剥夺了我在马萨诸塞州启迪任何人的资格。我在服用伟哥,内森,有着‘无情美人’陪伴。我把所有一切的颠鸾倒凤和快乐都归功于伟哥。没有伟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没有伟哥,我就会对世界有一个与我年龄相称的看法以及全然不同的生活目标。没有伟哥,我就不会受情欲干扰,而拥有举止规范的年长绅士的尊严。我就不会做没意思的事。我就不会做不体面的、草率的、考虑不周的,而且对所有相关的人都有着潜在危害的事。没有伟哥,我就可以继续在我的晚年发展一个有经验的、受过教育的、荣誉退休的,并早已放弃声色犬马享乐的老年人的那种客观、包容的视角,我就可以继续做深刻的哲理性总结,并一如既往地对青年人进行坚定不移的道德感化,而不至于将自己推回到不断出现的性冲动的紧急状态之中。感谢伟哥,我终于明白了宙斯缘何需要各种多情的化身。他们应当给伟哥起那个名字。他们应当叫伟哥宙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