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7/17页)

我们对风景的看法一致。赞叹这里的公路如何在林中逶迤蜿蜒,如何贴着山腰走。在地平线出现之前,你只能顺着公路在森林里拐来拐去。马路吸引你,拖着你往前行。科比尼安:不是前行,而是继续行驶。在目力所及的远方,都是荒无人烟。罗德里希昨天驶离我们骑车的克朗岱克公路,去了拉贝日湖。他在那里有一个朋友,乔治,他和乔治两次参加巴黎—达喀尔拉力赛。后来乔治也退出赛车圈,跑到这里隐居,和妻子生活在一个印第安人的村庄。他的妻子是本地人。属于图琼部落。他是Musher。

Musher,这是什么意思,我打断他问。

他说他也问过乔治。Musher就是赶着狗拉雪橇长途跋涉的人。乔治有二十五条哈士奇。犬舍组成一个巨大的半圆将他的房子围住,每一条哈士奇都有自己的犬舍,乔治每天都会去探望他的每一条狗。他已三次参加“育空探索”。从怀特霍斯到道森城再到费尔班克斯。大约一千公里。这比任何汽车拉力赛都刺激。乔治得了第五名。在这个最重要的国际雪橇狗大赛中,这已是不错的名次。他送了乔治一本杰克·伦敦的书。《野性的呼唤》。小说的主角是一条名叫巴克的狗。圣伯纳犬和苏格兰牧羊犬的杂交。小说讲的是两个人的雪橇之旅。他们走的路,当时即1896年是育空路,今天是起伏蜿蜒穿越森林的克朗岱克公路,也就是科比尼安和我要继续蹬车的路。罗德里希为我们朗诵了几段。因为想寄给你,所以我让商务中心复印了一份。

巴克不时遇到一些来自南方的狗,但大多是狼和哈士奇野合杂交的后代。每晚九点、十二点、三点,它们都准时仰天长啸,它们的嗥叫汇成一支夜曲,神秘而恐怖,巴克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合唱。

天上是寒光闪闪的极光,或是打着寒战的星星,地下白雪皑皑,土地冻结,在白雪尸布的覆盖下变得麻木不仁。由此,哈士奇们的合唱本可以表达对生命的蔑视,但是调子低沉,这悠长的嗥叫,这似泣非泣,更多地表达了生命渴望和存在之沉重。这是一支古老的歌,如狗类本身一样古老——它是新世界最古老的歌之一,诞生在一个歌曲还充满忧伤的时代。这首歌浸透着无数代狗的悲哀,其哀怨以奇特的方式打动了巴克的心。当它呻吟和啜泣的时候,它心里充满生命的苦痛,这也是它昔日的野性祖先的苦痛,祖先们同样经历了这些神秘事物和对于寒冷和黑暗的恐惧。这支歌竟然能使它激动不安,表明它经历了苦难与愤怒的岁月后,生活已完成一个阶段,又回到嗥叫岁月里自然的生命之初了。

他们进入道森一周后,又开始沿“兵营”附近险峻

的河岸向“大康道”出发,直奔迪亚和“盐水”而去。34

科比尼安听得如此聚精会神。我还从未见过。罗德里希明显感觉科比尼安和我因为使劲蹬车而无暇体验我们所穿行的世界。我们应该感知超出自身之外的东西。他觉得这点很重要。他从他的朋友乔治那里得知,印第安人不想被称为印第安人或者原住民或者土著,他们把自己视为第一民族。这点我们也应该知道,因为我们在这里到处都碰到印第安人,他们马上就能察觉出我们怎么看他们。他和乔治参加了一个在本地礼堂内举行的第一民族的晚间舞会。他们跳的是他们的过去,罗德里希说。

如果科比尼安随后沉默片刻,罗德里希就知道该走了。罗德里希感觉非常细腻,他会给你一个印象,仿佛现在告别是遵循他自己的时间安排。

我们后天在佩利克罗辛见,他说。他祝愿我们一切顺利。科比尼安望着他的背影,说:多棒的一个小伙子。我说,看到罗德里希跟我们两个同样亲近,真叫人高兴。

随后科比尼安为我们俩点燃了名副其实的野营篝火。什么时候点火,这倒无所谓,因为这里的天不会完全黑。如果篝火不足以保护我们不受蚊虫攻击,科比尼安还备有蚊帐。我们俩都发现我们的样子滑稽得可爱。但是科比尼安不想阻止一个日本人过来跟我们坐在一起。这个日本人从阿根廷骑车过来,已经在路上走了——或者如本地人所说——骑了两年半。

这显然已经司空见惯:哪里有野营篝火,大家就往哪里凑。日本人给我们带来两瓶“育空金牌啤酒”。但是我们已经吃过饭,科比尼安根本不让我插手收拾和刷洗餐具。我们吃了南瓜汤、苹果酱蛋卷,以及由山羊奶酪、绵羊奶酪、高山奶酪组成的拼盘。

日本人喝了第一口啤酒后就开始讲,是什么事情使他永远离开了布宜诺斯艾利斯。他妻子要求他旁观她和他的朋友做爱。他说,她是希望刺激他,使他重新产生对她的兴趣。她只是为了他的缘故要求他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