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23/32页)

我现在向您透露的,是我想象的真实情况。伊莉丝没有这么讲。无语日活动开始没几天,我就明白一点:不能问为什么。我也知道,如果向另外一个人询问他做出某个非同寻常和令人吃惊的举动的原因,就是在强迫他表述一种不宜表述的内心状态。所以我没问,我跟她配合,但这并不妨碍我寻找她采取反常举动的各种原因,甚至也许是唯一的原因。这就是我找到的原因(我很高兴您使我能够最终把它说出来)。有一点很明显,我把真正的决定性因素进行了触目惊心的骷髅化处理。

三十年前,二十五岁的伊莉丝·托布勒刚刚成为一名医生,慕尼黑毕业,兽医专业。她的毕业论文探讨的是通过逆向杂交把狗重新繁殖成狼的可能性。当时她还住在她父亲家里。父亲在洛伊珀尔兹维勒23做兽医。她的毕业论文满足了父亲的一大愿望,因为父亲在洛伊珀尔兹维勒有一个狩猎场和一群想拿来逆向杂交的狗。女儿成功地利用了父亲创造的条件。她刚一毕业就想出一个写作项目,命名为“山顶农庄”。一部讲述一群十一岁至十五岁的孩子如何经营一个农庄的电视连续剧。他们过的生活,是十一岁至十五岁的孩子在没有大人,也无须长大的情况下必然要过的理想生活。纯粹的乌托邦。她把剧本送到位于慕尼黑的巴伐利亚广播电台,被主管青年频道的雷泽女士约见。约好三点在电台的食堂见面。她两点半就到了。她耐心等待,直到雷泽女士过来。后者三点半才来,深表歉意。她和台长在路上遭遇了由国宾车队造成的交通堵塞。

但命运随之降临。三十岁左右的建筑师贝亚图斯·尼德赖特也到巴伐利亚电台办事,约的三点半。他习惯观察周围发生的一切,所以注意到一位年轻的女士在等候。他坐到她旁边,说:您在等候!

伊莉丝:跟您一样?

他:我来得太早,我不是等候。今天从柏林到慕尼黑的超车道一路畅通。我绝不会等迟到者。跟我约好见面的人,不管男女,如果到时没来,我会转身就走。我建议您也这么做。您站起来走人。求求您。哪能让您这样一个人苦苦等待。

伊莉丝:我没等。我来早了。我应该三点钟才到。

三点过后,他又开始劝说。他说她不应容忍这种事情。如果她现在容忍,她一辈子都会跟现在一样被人晾在那里。

这时,雷泽女士进来了。她跟伊莉丝热情洋溢地打招呼,表示很不好意思,而且马上告诉她,自己很高兴能够接待“山顶农庄”项目的创办人,这项目太好了。但贝亚图斯·尼德赖特再次多管闲事:怎能让这样一个人苦苦等待。

雷泽女士承认他说得对,但是她和台长在路上遭遇了由国宾车队造成的交通堵塞。等等。

她和伊莉丝离开的时候,建筑师带着一口几乎没变的巴伐利亚乡音对她大声说,他六点来这儿,希望她也一样。

伊莉丝六点前进了食堂,手里拿着最优惠的协议,建筑师已经到了。他说,很明显,她的计划显然不可能在洛伊珀尔兹维勒实现,长话短说:她和他去了柏林。开着黑色法拉利。伊莉丝跟着去了,在施拉赫滕湖24得到一个住处,开始工作,变成了建筑师的女朋友。不只是女朋友。建筑师已是国际知名人物。他在去柏林的路上就告诉她,他将用自己的构想征服世界:性别建筑。这个世界的条件已经成熟,可以接受这样的建筑,由于他,这个世界的面貌将焕然一新:未来的建筑要么是男性外观,要么是女性外观。上海是否建造一座国家体育场,或者圣保罗是否建造一座综合体育场,这要等他适应当地生活之后再决定。

十年后,他的确获得了世界声誉。伊莉丝坚持并忍受了四年。后来她自立门户。她的“山顶农庄”取得了成功。农庄在前阿尔高地区25落户并蓬勃发展。年轻的女作家伊莉丝·托布勒的妙笔更使农庄名声大噪。她离开了贝亚图斯·尼德赖特,愤怒之王和爱情之王。不到三十二岁就嫁给了作家巴西尔·施鲁普。两人都在柏林。没人能够跟尼德赖特长时间生活。

成名十年后,他得了一场病。多发性硬化。经过五次阵发以后,他坐上了轮椅。这时他要求伊莉丝·托布勒陪伴他。她来了。她每个月至少得拿一个下午推着他在城里逛。而且总是穿行斯大林林荫大道,现在叫卡尔·马克思林荫大道。这是他的愿望或者命令。他的司机把他送到施特劳斯贝格广场,他总是在这里跟伊莉丝见面。他依然是愤怒之王和爱情之王。这是他的自我任命。伊莉丝每次兜风归来,我们都要开始无语之日。几乎总是如此。或者说经常如此。但多数时候是她从斯大林大道一回来就进入无语状态。愤怒之王和爱情之王依然把那条林荫道叫作斯大林林荫大道,当伊莉丝推着他穿行卡尔·马克思林荫大道的时候,他常常大声宣布这是斯大林林荫大道。到了苦艾酒酒吧,他才闭嘴,他在这里喝他的潘诺茴香酒。伊莉丝必须跟着喝。她声称这种饮料很好喝,但是我没喝过。他反对剥夺这条大街的旧名,称之为野蛮行径、愚蠢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