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的童年即将结束(第10/13页)

等待他神圣眼睛的第三个异象会是什么?是圣灵本身吗?

也许那是魔鬼冒充的?艾米莱使劲儿咽了一口唾沫,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一小时后他还在床上坐着,他已经脱下一只鞋,捧在手里,这鞋里冒出一股轻微的脚汗味。他虽然还在呼吸,但其余的动作全都停止了。他吓得不敢去睡觉,不敢做梦,不敢去厨房,甚至不敢脱下另一只鞋子。他陷在自己犹豫不决的轨迹和恐惧之中,不知道该干什么。所以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手里拿着一只鞋。似乎只要像岩石上的蜥蜴一样停下自己行动的轨迹,就能凝固正常运行的世界。

他口干舌燥,嘴唇上泛起一圈白色的泡沫。害怕之余还有点儿沾沾自喜。也许他见到的根本就不是上帝本人,也许他见到的只是一个魔鬼,难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糊里糊涂地伺奉一个错误的主人?从自己内心混乱的程度看,他心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当然,他的上帝是邪恶的,这就是为什么他的性欲在诱惑他的同时也在伤害他:一个主的善良仆人,他的生殖器是不会感到针扎一样的疼痛,他知道他的鸡巴不会说谎,谎言总是来自大脑,它束缚你的行动。他需要把自己解放出来。你只能活一次,他心想,如果我们不尽情生活,那简直就是在犯罪。

他决定从今以后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他在心里嘀咕,如果别人因此而杀了我呢?他的怯懦又渗透回来了。不怕,他心想,他们最多只能杀死我一次。在那一天来临前,我将只做我喜欢做的事情。

瓷器

西娃娜吓坏了。她正在欣赏一个刚修复的瓷花瓶,花瓶精美纤细,对着光看几乎是透明的。她一失手,花瓶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十七片。

她诅咒着自己的不称职,琢磨着该怎样向花瓶的主人解释。她能把它修复吗?还是实话实说?她摆弄着碎片,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能把它复原,一边扫起地上的碎瓷片和粉末。客人曾反复强调这件瓷器的易碎性,它是一件结婚礼物,已有超过三百年的历史,是这家曾曾曾曾祖母唯一的遗物。

她走了一会儿神,想起“瓷器”这个词起源于它与干贝壳的相似性,但瓷器最先是被称作“porcellana”36,因为它看上去很像母猪的阴户。她不确定自己是否从这一回忆中得到了安慰,想着那些处理干贝壳的男女们,以及当发现这些贝壳与猪的性器官相似时的表情。别人曾这么称呼过她母亲,porcellana。母猪屄?那是在她母亲过早地离开人世后,她被告知或无意中听到的诸多令人厌恶的事情之一。搬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小镇带给她的快乐之一就是:再也听不到那些她不愿意听到的故事和谣言。

她的注意力回到了打碎的花瓶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件破瓷器让她束手无策,她不会就此认输,即使这项工作看起来毫无希望。她心不在焉地哼着小曲,开始摆弄手头的碎瓷片,慢慢看出来应该怎样复原这个花瓶,该在哪里用点儿黏合剂,;然后抹上陶瓷粉来掩饰她造成的破损。在运用她精湛欺骗术的过程中,她再次想到陶瓷竟得名于一个像母猪阴户的贝壳。Porcellana。她母亲把自己吊死在用作厨房的鸡棚里。

放下手中的碎片后,她觉得嗓子眼儿发干,除了咽不下去的懊悔外,肚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她克制着想痛哭一场的冲动,集中精力,固执地盯着破碎的花瓶看,用一把小镊子夹起最小的一片瓷片,暗下决心,不把碎片的拼图在脑子里建立起来决不善罢甘休,她没有意识到她正咬着自己的嘴唇。

当她第一次得知母亲被称作“porcellana”时,她认为那是因为她精妙的体型和气质。她当时没有意识到母亲被人称作“母猪屄”。很久以后她还在琢磨这算不算是一种恭维。她花了很多时间,用稚嫩的眼睛观察母猪的阴户,她不得不说它看上去是有点儿像贝壳,粉色的,像是雕刻出来的。

西娃娜对着光小心翼翼地举起花瓶,惊奇地发现花瓶竟然被她修复了。她诅咒自己为此浪费了很多时间,但同时又感到一丝可被称作自我钦佩的东西。真了不起。

但是修复花瓶带来的得意反而突出了她被伤害了的自信心。这是怎么回事儿?她一向很大胆,从来都是直面人生,不受怀疑的支配。她想起自己曾经毫不费力地扭头走进“塔兰图拉”面包房,轻而易举地引诱了那个面包匠,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强大和精明。闯入他的生活,不去考虑那里或许有她不该搅和的事情。弗朗西斯卡曾嫉妒地看着她,这个闯入者,西娃娜为弗朗西斯卡如此防范感到惊讶:她以为她们会像姐妹一样。或许她们就是姐妹?她责备吉安尼没有更多地介入弗朗西斯卡的生活,但责备得越多,越觉得自己在为一些自己同样有的罪过指责他。她为什么不去看望那个女孩?尽管她从来不在家里。为什么弗朗西斯卡不回来看看?很显然,她喜欢住在镇外,平缓的小山坡上,有些必要的隐私被发现了。西娃娜能够理解这种满足。她离开家时有过同样的感受,而且她比弗朗西斯卡大不了几岁。每个人的成长速度是不同的——这个女孩显然很早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