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亲吻节(第8/17页)

艾米莱,面无表情

艾米莱一点儿也不同情科斯塔的遭遇。他认为那场事故属于科斯塔的自残行为,是神对异教徒仪式的一种卓有远见的干预。他在想是否要在教堂里提一下自己的看法,但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做的,他是个胆小鬼,对他的话可能引发的反应感到恐惧。

他觉得自己在和那个古老的橄榄油仪式竞争。他想上演一场复兴,让人们重新回到教堂里来,别去山坡上乱逛。怎样才能让他的主再次成为众人瞩目的明星呢?他需要花点心思。

从圣坛上看下去,一排排的空座位,他想象着座位上的屁股,用泡泡眼盯着他的会众。开口前,他觉得他有可能泄露自己鲁莽的教训。

“这里没有一个人可以无动于衷地直视自己,从自己的眼睛往里看。”

他停顿了一下。附近水沟里的一只青蛙吓得拉了稀,其余的人也有类似的感觉。

他感到了来自裆部的一阵痉挛。

教堂后面吹来一股冷风,风的手指刮过一张冷冰冰的脸。

原始的对话

弗朗西斯卡一直没有机会弄清楚子宫帽的用途,但她对性却有了更多的了解。

晚上,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窗外田野里的动物发出各种声音。窗户打开了。她溜了出去,行走在正在发情排卵的夜色中。

她看见一个身影朝她走来。尽管只看到白色的衬衫在跳动,但行走者的步伐让她确信这是一名男子。当他走近后,她看清了体型和面孔的细节,是阿马莱托。

有时候,口头交流是多余的,我们的身体发起了一种无需语言的原始对话。某种疯狂、放荡的幽灵脱缰而出,让我们想起我们残存的兽性。

可以肯定他们互相了解,这是他们共同的愿望和愉悦。没有人被拒绝,鸡叫三声之后,两人交换了亲吻。尽管那天早晨他们没有睡在一起,但两人睡得都很香,他们睡梦中的孤独甜美憨实,远超过梦本身,它如此丰富,你几乎可以把它看成一种固体。

第二天晚上,她又去等他。这一次他们的胆子更大了。带着体味的热流散发出来。温暖升温成炽热。地面确实松软,印上了他们的脚印,这些脚印很快就被膝盖和屁股圆滑的形状替代了。不夸张地说,地上盖满了这样的印记。

第三天晚上她再次去等他,她一直等到寒气从地面升起。尽管浑身冰冷,她却还在等待。最后她走回猪圈,从窗户爬了进去。躺到床上后她还觉得冷得不行,她闭上眼睛,却睡不着。寒冷像她的恋人,一直进到了骨头里面,她在床上颤抖,爬起来,穿上一件厚罩衫。她双脚冰凉,回到床上,把两只脚缩进罩衫里,像鸡蛋里毛茸茸的小鸡。但她还是觉得冷,无法入眠。

年轻的弗朗西斯卡身上发生的变化让派兹托索顿生警觉。她公开在住所里抽烟,开始把头发盘起来,要不就让头发披在肩上。她开始抹口红。她在他的眼皮底下变成了一个女人,他不得不说她的那副样子让人忐忑不安。

假手——一个不合语法的附属肢体

事故发生后的几天里,科斯塔仍然处在震惊之中。他被留在医院里观察。他在睡梦中喃喃自语,从外科医生一边喝着阿马莱托酒一边接吻的噩梦里频频醒来。

太诡异了,生活中发生的那些事情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科斯塔在思考自己断手的时候想到了这一点。真奇怪,每次醒来后他总以为那只手还在,直到去握拳时才发现那些手指再也不存在了——一种残酷的安慰。下意识的动作——医生用的是这个词吗?他闭上眼睛,回想那块巨大的铁板怎样悬浮在半空中,一种奇怪的飘浮方式,铁板的重量终于征服了他后背、肩膀和手臂上的肌肉,它缓慢地飘落到地面上,在极其缓慢的那一瞬间,他看见自己残了。

科斯塔躺在床上,眼睛干瞪着天花板,他试图从悲愤中解脱出来。他能想到的最好笑的事情又是什么呢?

他一直在修理教堂损坏的石板屋顶。铺好石板后,再在塔尖上抹上泥巴,让它长出苔藓来,这样就又能让教堂看上去很古老了。这是他的绝活之一。从他工作的地方,他能看到阿马莱托的小酒馆和吉安尼的面包房,那只黑色塔兰图拉的轮廓刚好进入他的视线。

真奇怪,一爬上塔楼顶部,他就想撒尿。考虑到爬上来要花半个小时,他不愿意为这泡尿再爬下去。他曾就此现象与其他高空作业的朋友讨论过,发现别人也有相似的经历:一旦爬到最高处,就想撒泡尿。

一天晚上,太阳已经落山,尿泡胀得让他实在难以忍受了,他把自己像蜘蛛一样吊在安全带上,一边在风中自由摇摆,一边把尿洒向夜空。看着下落的水珠,他不禁大笑起来,像一个吊在绳子上的傻瓜似的呵呵傻笑着。靠着强壮的双手和胳膊,他顺着安全带攀回塔顶,扫了一眼下方的小镇,为漫长的下行做起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