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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安静,在这点儿时间内,梅兰对这个巨大的、平铺开来的军事墓地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在这里,到处都是士兵的家属亲友们,他们汇聚到一起,胳膊垂下,手拉着手,而自己眼前的一切似乎是透明的,自己是唯一的一个人,能看到那些遗体在土里颤动,能听到士兵们发出一声声揪心的喊叫,大声地叫喊着他们自己的名字……
谈到这些已经造成的损害,这都是无法挽回的,士兵们彻底地消失了:在用于鉴别身份的十字架下沉睡的都是一些无名的死者。
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回到正途上来。
梅兰重新开始安排工作,写下大大的规章制度,发号施令:到这里来,你,好好听我说,然后,他威胁如果工作做不好,那么就会有罚款和革职,这让所有人感到惊恐不安。当他走远的时候,大家就会清楚地听到:“一群蠢货。”
他一转过身来,一切又重新开始,永远没有停歇。这个审查评定工作远远还不能让他泄气,反而加大了他的怒火。
“你,到这里来!快点儿!”
他对着大叫的人正是那个烟草黄小胡子,这个四十岁的男人的脸窄得就像是眼睛直接安在脸颊的两面,和鱼一模一样。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离梅兰一米开外的地方,他忍不住拍着口袋,想要重新拿出一根烟来。
梅兰准备开始说话,结束这一段安静的时刻。他就像一个正在思考要说些什么,而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的人,真是个令人恼火的事。
留胡子的工头张开了嘴,但是还没来得及说清楚自己要说的话,梅兰就打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在这个平平的脸颊上,耳光发出了一声回音,就和敲钟一样。男人往后退了一步。所有的眼睛都看向了他们俩。贝尼舒走出了木棚,在那里,他藏了让他兴奋的东西,一瓶勃艮第玛克渣酒。接着他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工地里所有的工人都动了起来。小胡子男人惊愕地捂着脸颊。很快地,梅兰被逼近的人群围了起来,如果不是他的年龄、体型、他摆出的架子、他巨大的巴掌和超乎寻常的大脚,他现在可能要担心自己的命运了。相反的是,他镇定地让所有人离开,接着上前迈了一步,靠近他的受害者,一边大喊着“啊,啊!”一边翻着他胸前的口袋,还拉开了他握紧的拳头。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男人的颈子,毫无疑问,他想要掐死他。
“天哪!”刚刚摇摇晃晃跑过来的贝尼舒大叫道。
梅兰仍然没有放开掐住脖子的手,男人的脸色开始变化起来,接着他拉着工头紧握的拳头,放到工地负责人面前,然后摊开来。
一根金手链露了出来,手链上的小牌子被翻到了错误的一面。梅兰放开他的猎物,工头便开始一边咳嗽一边做呕吐状,接着转过身朝向贝尼舒。
“这个小伙子,他姓什么?又叫什么?”梅兰问道。
“唔……”
“救世主”贝尼舒也无能为力,向工头投去抱歉的眼神。
“阿尔西德。”他不情愿地低声说道。
几乎都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是这一点也不重要。
梅兰翻过手链,那个动作就好像抛钱币猜正反面似的。
小牌子上刻着一个名字:罗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