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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能做的只有派官员挖掘出木棺,甚至埋葬尸体,但是要核对资料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梅兰肥胖的身体很适合来做这件事,他只需要用巨大的鞋一踩,铁锹便陷进泥土里三十厘米,那双大手拿起十字镐,就像挥动叉子一样轻松。
在和土地第一次接触后,梅兰开始详细地检查起来。现在中午12点半了。
到下午2点的时候,他就已经走到了公墓北部的边缘,站在一堆木棺前,这些棺材合着盖子,一个紧挨着一个。工地负责人名叫贝尼舒,一副救世主模样,这人有五十来岁,由于酗酒,他像一朵紫红色的锦葵,全身消瘦得就跟一根葡萄嫩枝一样,他向梅兰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两个工人,毫无疑问,那两人正是工头。他们愤怒不已,张嘴大喊工地禁止对外开放,不能像这样放人进来,命令他必须立马离开这里。因为梅兰没有看见他们,于是他抬高了嗓门:再不走我们会通知宪兵队,这里是一处受到政府保护的地……
“是我。”梅兰打断了话,转过身去对着三个人说道。
在接下来的一片安静中,他补充道:
“我就是政府。”
他将手伸到裤子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这张纸看起来并不太像委派的证明,他本身看起来也不太像一个内阁专员,所以大家也无法判断。庞大的身躯、皱巴巴有污点的旧衣服、巨大的鞋,他的样子的确不一般,他们感觉到情况,但也不敢反抗。
梅兰仔细地看着这三个人,先是“救世主”,他呼出一口难闻的气味,带着一股梅子白兰地的酒味,然后对着身旁的两个同伙看了起来。第一个人有一张瘦长的脸,厚厚的胡子呈烟草黄的颜色,盖住了整张脸,他轻轻拍了拍胸前的口袋,以表风度。第二个是个阿拉伯人,他仍然穿着工作鞋和长裤,戴着步兵下士的帽子,僵硬地站在原地,那是一种想要让周围的人相信他很重要的姿势,就好像在参加一场阅兵式一样。
“嗤,嗤。”梅兰将证明文件放回口袋,同时假牙发出了响声。
接着他指了指堆在一起的木棺。
“你想想看,政府会问什么样的问题。”他又说道。
阿拉伯工头仍然僵直着身体,他的大胡子同事拿出了一根烟(他没有拿出烟盒,只是一根烟而已,就像一个并不想要分享的人,而且还受够了总是向自己借钱的人)。他身上的所有一切都表现出了小心眼和吝啬。
“比如,政府会考虑什么样的木棺会适合这些小伙子。”梅兰突然展示出三张身份证明。
这几份放在梅兰大手上的文件似乎还没有邮票那么大。这个问题让大伙儿陷入极大的不安之中。
挖掘出了一条长沟后,士兵遗体就被排在一起,一边是一排的木棺,另一边是一长串的身份证明。
理论上来说,这是按照相应顺序排列的。
但是在这些文件中,只要有其中一份分类错误或者遗失,那么所有的材料都需要申报核查,而每一个木棺里装的内容都会被全部打乱,和任何一份文件都无法对应。
要是梅兰手中的三份文件不符合任何一个木棺的话……就刚好证明所有的事都是脱节的。
他点了点头,考虑到公墓的一部分已经被翻起,挖掘出两百三十七名士兵遗体,也已经转移到了八十公里远的地方。
保罗躺在了朱尔的棺材里,费利西安则躺在了伊西多尔的棺材里,以此类推。
直到两百三十七具尸体全部装进了本不属于他们的棺材为止。
现在,想要知道谁是谁完全没有可能了。
“这些文件是谁的?”“救世主”结结巴巴地说道。贝尼舒看着自己周围,就像是突然迷失了方向似的。“让我们看看……”
一个念头闪过大脑。
“好吧,我们正好要处理这件事呢!”
他转过身面向他的团队,他们突然变得很小。
“伙计们,怎么样?”
没有人理解他想要说什么,但是他们也没有充裕的时间去思考这件事。
“啊,嗨!你当我们是傻瓜吗?”梅兰大叫道。
“谁啊?”贝尼舒问道。
“政府啊!”
他看起来有些精神错乱,贝尼舒毫不犹豫地再一次问了关于他的委派工作。
“那么,我们的三个同志去哪儿了呢?这三个家伙,不是你们工作要负责的吗?他们到底叫什么名字?”
于是,贝尼舒费力地用技术性的方法解释着,就是说我们“确确实实地”考虑到了在排好整个木棺的行列后,重新汇集文件,以便记录到登记册里,因为如果要编写文件……
“胡扯!”梅兰打断了他的话。
贝尼舒自己也不相信刚刚说的话,只是低下了头。他的副手轻轻地拍着胸前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