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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爱德华死亡消息的时候,她理解佩里顾先生沉默的哀叹,首先,父亲还有自己(就像我们看到的那样,她还有那么一点玛丽公主的风范),还有就是战争的结束,虽然是战争带来了惨痛的代价,但是至少这已经过去了。她反复思考着是否要找回爱德华的遗体,对爱德华的思念是如此的强烈,就好像他远在另一个国度,每一次想念都心痛不已。政府不可能让战死士兵的家属去挖尸体,可是她仍然在酝酿这件事(这一次,她像父亲那样思考),最后,她下定了决心,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拦不住。她到处打听,强迫自己做好每一个小细节,打通关系,安排行程,在没有取得父亲的同意下,就毫无顾虑地去战场上找寻死去的弟弟,然后安葬好他的遗体,就在那一天,她也埋葬了自己的人生,借着这个机会,嫁给了英俊的奥尔奈·普拉代勒上尉。可以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来结束人生。

但是,当她联想到父亲在赛马俱乐部的苦恼时,现在的消沉和他平时的性格不太一样。父亲从来没有去过公墓看爱德华,这一次却突然做了这个决定,难免让人诧异,最终,父亲还是哭了出来,玛德莱娜不免有些担心。虽然战争结束,双方言归于好,但那不过只是以其中一方的死亡作为代价,像这样换来的和平没有任何的意义。1919年,整个11月里,家里都充满无限的悲痛。

快到正午的时候,玛德莱娜上了楼,敲了敲父亲办公室的门,从门缝中,她看到父亲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路上的行人拿着一束束菊花,整条大街都回荡着军乐的响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看着父亲沉浸在回忆中的样子,玛德莱娜走了进去,邀请父亲一起吃午饭,谈谈心,父亲明显没有胃口,但还是答应了。餐桌上的食物,他一样也没动,还把餐盘里的又倒了回去,只喝了半杯水,脸上依然挂着忧虑的表情。

“告诉我……”

玛德莱娜擦了一下嘴,疑惑地看着他。

“你弟弟的这个战友,就是那个……”

“阿尔伯特·马亚尔。”

“哦,或许吧……你有没有……”佩里顾心不在焉地说道。

玛德莱娜笑着点了点头,像是要给父亲打气。

“感谢他吗?当然,有的。”

接着,佩里顾先生又一次沉默了。沉默是他面对无尽的不快和厌烦时表现出来的一种解脱的方式,那种所要表达的情感,令他像尼古拉斯·博尔孔斯基王子一般。

“不,我是想说,我们也许应该……”他重复道。

“邀请他吗?是的,我想应该这样,这是一个好主意!”玛德莱娜说道。

两人都费了好大的劲进行对话。

“当然,这没有什么问题……”

玛德莱娜抬起眉毛,有些高兴,期待着继续和父亲聊天。在董事会面前,佩里顾先生只需要一个很小的眼神,便可以随时打断任何人的话,可在儿女面前,他却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爸爸,要是难过你就说出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笑着说道。

“这不关任何人的事!”佩里顾先生坚定地说道。

他所说的“任何人”其实指的是女儿的丈夫。玛德莱娜点点头,这并没有让她不舒服。

接着,他站起来,放下餐巾,在离开饭厅前,他的脸上挂着一种模模糊糊的笑容。

“啊,然后……”他停下脚步,就像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样,对玛德莱娜说,“你不介意打个电话给拉布尔丹吧?让他来见见我。”

当他用这种方式说话的时候,一定表示情况很紧急。

两小时后,佩里顾先生像皇帝一样,在大客厅里热情地接待了拉布尔丹。在大区市长走进来的那一刻,他没有走过去,也没有握手,两人就这样站着看着对方。拉布尔丹脸上焕发出喜悦的光芒,就像往常一样,他已经等不及要为佩里顾先生服务,表现出自己的价值,他有一副能够完成任务的嘴脸,就和一个妓女一样。

“我亲爱的朋友……”

这是他往常说话的方式,拉布尔丹已经按捺不住,像狗一样摇着尾巴。无论如何,他还是有些作用的,关键时候需要他。佩里顾先生知道女婿利用自己的关系,例如,最近他就找了拉布尔丹帮忙处理招标委员会选拔木棺供应商的问题,对这件事,他没有询问详细情况,只想要知道一些基本的信息,这样就够了。但今天,他需要知道所有的一切,拉布尔丹全盘说了出来。这位市长,早就准备好要仔仔细细交代这件事。

“你说说关于战争纪念建筑的事,现在什么情况?”佩里顾问道。

拉布尔丹十分惊讶,嘴唇发出啪啪的声音,眼睛看着佩里顾,像一只鹧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