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巴拉莫(第37/45页)
“有几个伤兵来到了科马拉,我女人帮助他们包扎伤口。他们自称是达马西奥的人,说是伤亡很大。好像是和一些自称是比亚派的人遭遇上了。”
“真够戗,赫拉尔多!我倒霉的日子到了。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打算走,堂佩德罗,去萨约拉,我打算在那儿重新安家。”
“你们这些干律师的人有这个好处:只要不砸烂你们的脑袋,头脑中的这份产业可以随身带到任何地方去。”
“别这样认为,堂佩德罗,我们也有我们的问题呢。再说,离开像你这样的人我心里也不好受,这儿人对我的尊重真叫人恋恋不舍。人活着就是每时每刻毁灭我们的世界,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您希望我把那些文书契约放在什么地方?”
“别留下了,你带走吧。你是不是到了那里就不能兼管我的事了?”
“我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堂佩德罗。我衷心地感谢您。不过,我得说明一下,这样做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有些情况很特殊……比如说……那些只有您才能看到的契约,若落到了别人的手里,便会产生不良的结果。最保险的办法还是放在您的身边。”
“你说得对,赫拉尔多。你就把文件留在这里吧,我来将它们烧掉。有文契和没有文契还不是一回事,谁会来和我争夺我拥有的产权?”
“毫无疑问,谁也不会这样做,堂佩德罗。谁也不会这样做的。告辞了。”
“你跟上帝走吧,赫拉尔多。”
“您说什么?”
“我说让上帝陪着你走。”
赫拉尔多·特鲁西略律师慢腾腾地走了出去。他已年迈,但还没有老到走起路来这么步履蹒跚、没精打采的样子。实际上他是在等佩德罗·巴拉莫给他一笔酬金。他曾替堂佩德罗的父亲堂卢卡斯(愿他安息)效过劳;以后又给堂佩德罗出过力,现在还为他出力;同时,他又替堂佩德罗的儿子米盖尔办过事。他确实是在等一笔犒劳金,等待着佩德罗大大地、厚厚实实地报答他一番。他来这里时对妻子说过:
“我向堂佩德罗辞行去了,我知道他会报答我的。我想说的是,拿到他给我的钱后,我们就可以在萨约拉安居乐业,舒舒服服地安度晚年了。”
可是,为什么女人们总是疑虑重重?是她们得到了上帝的启示,还是怎么的?她竟不确信他能得到报答。
“你想抬起头来,没有那么容易。你从他那里连一个子儿也捞不到。”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知道。”
他继续朝门口走去,竖起耳朵,等待着佩德罗叫他回去:“哎呀!赫拉尔多!你看我烦得都顾不上你的事了。你给我做的好事是难以用金钱来报偿的。收下这个吧,只是一点小意思。”
但是,他没有叫他回去。他走出了门,解开拴在树枝上的缰绳,跨上马鞍,慢腾腾地骑着马。他尽量不走得太远,以便听到有没有人呼唤他。他径直朝科马拉走去。当他发现半月庄已消失在他身后时,心里想:“要是向他借一笔款,这也太降低我的身价了。”
“堂佩德罗,我又回来了,我对我自己的行为也不满意,往后我仍然乐意经管你的事务。”
说完,他又在佩德罗·巴拉莫的办公室里坐下来。在不到半小时前,他也是在这里的。
“好吧,赫拉尔多,文件就在你刚才丢下的这个地方。”
“我还想……开销……搬家费……我想预支点酬金,如果您认为合适的话,再外加一点儿……”
“五百比索行吗?”
“能不能再加一点,比如说,再加那么一点点?”
“一千行不行?”
“要是五……”
“五什么?五千比索?我没有这么多钱。你很明白,我的钱都花在投资上了。购买土地呀,牲口呀,这你是知道的。你拿一千比索吧,我觉得你也不需要更多的钱了。”
他低下头思索起来,耳中听到佩德罗·巴拉莫在写字台上数钱时银币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响声。他回想起老是拖欠他酬金的堂卢卡斯;回想起堂佩德罗,他又欠他一笔账;他还回想起他的儿子米盖尔,这小子使他受了多少窝囊气!
他使米盖尔免进牢房少说也有十五次之多,如果不是超过这个数字的话。还有杀害那个男子的那件凶杀案,那被害人姓什么来着?雷德里亚,对,他是这个姓,死者姓雷德里亚,有人在他手里放了一支手枪,这可把米盖里托给吓坏了,尽管事后他又觉得好笑。光是这件案子,如果依法提交法庭判决,堂佩德罗要花多少钱哪。还有那些强奸案呢。别小看这些案子,他不知为此私人掏了多少次腰包,免得那些受害者把事情张扬出去。“你还是给自己留点面子吧,你都快有个傻小子了!”他总是这样对她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