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巴拉莫(第29/45页)
“她说的话听不懂。她似乎不在说话,只是在唉声叹气。”
“她叹什么气?”
“这谁知道呢。”
“总有个原因吧,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呻吟。你竖起耳朵听听。”
“她只是在叹息,仅此而已,也许是佩德罗·巴拉莫使她受磨难。”
“你别这样认为,他是爱她的,我的意思是说,他从来没有像爱她那样爱过一个女人。她嫁给他时已受尽了磨难,也许已经发疯了。他是那样地爱她,以至她死后他彻底地垮了,往后的日子他就成天地坐在一张皮椅上,眼睁睁地看着送她去墓地的那条道。他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致。他舍弃了他的土地,叫人烧毁了他家的农具。有的人说,这是因为他活腻了,也有人说是由于他绝望了。反正他把家里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坐在皮椅上,脸朝着那条大路。
“自从那时起,土地荒废了,好像成了一片废墟。这些土地无人管理后,虫害蔓延,满目疮痍,看上一眼就令人伤心。从那里到这里,这整个地方人烟绝迹了。人们各奔东西,各找前程去了。我还记得那几天在科马拉四处都能听到‘再见了’的告别声。我们甚至认为,为离开这里的人们送行,这是一件愉快的事。人们是抱着还要回来的想法走的。走时他们把各种家具和眷属托我们照看。后来,有的人派人来接家眷,却没有来要家具。再往后他们似乎将村庄和我们都忘记了,甚至连他们的东西也忘记了。我是因为没有地方可去,才留下来的。还有一些人留下来是为了等佩德罗·巴拉莫死。据他们说,佩德罗·巴拉莫曾经答应死后由他们继承产业。有些人就是抱着这样的希望住在那里。可是,一年一年地过去了,他还是活着,好像是个驱赶鸟儿的稻草人,守着半月庄这块土地。”
“正当他行将就木的时候,打起仗来了。打的是什么‘基督之战’。军队把留在村里的那少数几个人都消灭了。我正是在那个时候饿死的。从那时起,就从来没有人和我做过伴。
“这都是堂佩德罗的主意和他那好斗的灵魂造成的结果。而这一切又仅仅是由于死了他那个叫苏萨娜的女人。他是不是爱她,你该想象得出来了吧。”
说话的人是富尔戈尔·塞达诺。
“老爷,您知道是谁在这一带游荡吗?”
“谁?”
“巴托洛梅·圣胡安。”
“他要干什么?”
“我也这样自问,他来干什么?”
“你没有调查过吗?”
“没有。有必要说一下情况。他没有找房子,直接到您的旧居去了。他在那里下马后,搬下行李,好像您事先早已把房子租给了他似的。至少我看起来他有这个把握。”
“那你是干什么的,富尔戈尔?你不调查一下发生的事?你不是负责这方面事情的吗?”
“我刚才说的事情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不过,既然您认为有这个必要,我明天就去调查清楚。”
“明天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吧,我来负责处理他们的事。他们两人都来了吗?”
“来了,他和他女人都来了。可您怎么会知道的?”
“那女人不会是他女儿吧?”
“根据他对她的态度,倒更像是他老婆。”
“你去睡吧,富尔戈尔。”
“如果您允许的话。”
“我等你回来已等了三十年了,苏萨娜。我希望得到所有的一切,而不是其中的一部分。我希望得到能得到的一切,这样,除了你的愿望之外,我们就没有别的愿望了。我曾经多少次邀请你父亲搬回这里来。我对他说,我需要他,为此,我甚至不惜采用欺骗的手段。
“我答应任命他为管家,只要能再次见到你。而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呢?‘他没有答复,’送信人总是这样对我说,‘每当我把信交给堂巴托洛梅先生的时候,他就撕掉了。’从这送信的小伙子口中我知道你已结了婚,不久,我们又获悉你已守寡,又去与你父亲做伴了。”
接着是一片寂静。
“这送信人来来往往,每次回来总是对我说:
“‘我找不到他们,堂佩德罗。人们对我说,他们已离开了莫斯科塔。有人对我说他们去这儿了,又有人说他们去那儿了。’
“我对他说:
“‘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们,就是大地将他们吞了也要找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