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寻常事 从此,便不再去想了。(第4/5页)
康骅面上矜持,还是依言过去坐了,还正色道:“你是二十,我是十六,我可没看你卷子。”
卢昉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还记着这事儿呢?”
“我得说清楚。”康骅哼了声,他在这事儿上很较真,这话即便是玩笑,他也得分说明白,万一不清不白地传出去,他的名声不是毁了?
“好好好,我的错,我误会你了。今儿我请你吃点心赔罪成了吧?”卢昉大大咧咧地说着,他站起身,朝铺子里忙碌的丛辛喊:“再来两根肠!一碗‘财源滚滚’!”
康骅听得新奇:“财源滚滚?何解?”
“喏,”卢昉指着旁边孟博远碗里,“就是这杂蔬煮,多加白菜、肉丸子、炸豆腐。白菜通‘财’,丸子圆滚滚,炸豆腐是‘富’嘛。”他咧着嘴笑,“都是春闱前,大家伙儿图个吉利瞎起的。好玩吧?”
康骅心想,有这功夫不如多读几本书呢。
春闱已过,国子监与辟雍书院之间那股绷紧的弦也松泛了些。孟博远吸溜一口汤,凑过来好奇地问:“你们书院,这回有几个够格上殿试的?”
“约莫……六人吧。”康骅想了想。
他这个名次,在辟雍书院里也不算顶拔尖。
孟博远顿时咂舌:“这么多?”
他们国子监可只有程大和卢昉两个。
康骅耸耸肩,神色平淡:“我们书院里头,出身士族与出身市井的学子各半,历来如此,考得好的极好,但差得也不少,高低分明。”
他没往下说,书院里那些家世好的,即便因家学渊源春闱名次不错,但经吏部选官,也鲜少能得重用。官家厌憎士族已人尽皆知了,因此大家对能否入殿试,其实也看得淡了。
念及此,康骅轻轻叹了口气。他也是落魄士族子弟,有时也觉着没意思,寒窗苦读,结果不过尔尔。可不读书,又能如何?
他心头微酸,看着眼前两人,话里便带了些刺:“若非你们今年撞了大运,出了那本‘三五’,押中了题,依着往年,你们登科人数也不过百人上下,哪能一下压过我们辟雍书院?”
而且乙榜头名还在国子监。
况且那乙榜头名程书钧,原本在两所官学旬考合榜排行时也不过中上,此番竟跃居第一,可见那“三五”对原本底子不差的人助力更大。
康骅想起自己春闱后方知此书,心中更是懊恼。
孟博远便哼了声:“你们那头不也是靠家学助益良多?咱们各靠各的,大哥别说二哥。”
康骅听得心里更为烦恼,忽听卢昉道:“对了,听冯祭酒和林大人提起,官家似有意下诏开制科。林大人说他可举荐我等。你们辟雍书院,可有人打算去试试?听闻就在下月了。”
制科!康骅心头猛地一跳。
这可是大宋收揽“非常之才”的特科,不常开,上回好似还是太宗朝的事。能应制科者,需得翰林院学士或是高官荐举,且多是已有进士出身或官职的士人。一旦高中,便是“儒者之至荣”,远非寻常进士可比。
制科录取分“三等”“四等”“次等”(无一等、二等,三等便是为最高等)。之前主持变法的王相、范公当年便曾幸运地被举荐参加制科,他们正是第三等,被称为状元中的状元,名动天下,被授官破格。
毕竟进士状元一般授“将作监丞、通判诸州”(从八品或正九品),需逐级晋升;而制科第三等授官职权更重,多入翰林院、枢密院、秘书省,还会被视为“天子亲选”。
想到制科之事,康骅顿时激动起来,旋即又被一股不平之气攫住:“我们……竟还不知此事!”他声音里透着委屈,又是这样!国子监内舍生,消息总比他们灵通。
都是官学,这也太偏心了!
卢昉奇道:“你们书院祭酒竟不知?”
康骅一愣,猛地想起:书院里几位老博士,前些日子为国子监押中题一事,进宫面圣讨说法,结果被官家斥责,勒令回家思过去了……想必因此才断了消息。他脸上顿时有些讪讪。
不过听说了这事儿,康骅哪里还坐得住,霍然起身:“此事要紧!我这就回去禀告书院的先生们!”话音未落,人已急匆匆转身,袍袖带风地走了。
孟博远捧着碗,吸溜着最后一点杂蔬煮的汤汁,看着康骅远去的背影,问卢昉:“你好心告诉他这事作甚?”
“迟早也会传开的,不过小事而已。”卢昉笑了笑,只低头拨弄着碗里的肉丸子。他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想:自己与康骅名次相近,出身也仿佛,过了吏部试,十有八九便是同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