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软肋 恭候谢公大驾。
戚世隐是在上元节那日回府的。
自接了太府少卿万平生的案子之后,他便长居大理寺官署,秉烛达旦,只偶让小厮回来拿些换洗衣物,连着十日未曾回庆国公府了。
如今太府案终于有了些眉目,借着账面上揪出的嫌隙,戚世隐顺藤摸瓜,终于叫辎重走私脉络浮出水面。
此后,戚世隐已接连审了太府少卿万平生及其从属两日,可惜万平生力扛此案,始终不肯吐口幕后指使之人。
恰逢上元节,在萧世明的劝说下,他便回了府中。
戚世隐本想着先去与戚白商说明此案进展,却未料想,到了戚白商府内住着的小院一看,竟是人去楼空——
整个房间里所有物什被搬得干干净净,只余下空落落的桌椅,床榻与木架。
戚世隐僵了两息,去桌角一抹——指腹上落了一层薄灰。
这分明是离开至少有四五日了!
戚世隐脸色难看,扭头便跨出了门。
——
“父亲!”
戚世隐大步跨入了观澜苑正房明间内,身后阻拦的管家尚慢了两步。
“长公子不可——公爷近日身体不适,连早朝都告了假,您怎能硬闯呢……”
话音未落,戚世隐已经转入书房了。
站在书桌后的戚嘉学正提着毛笔,愕然抬头,迎面见到掀帘入内的戚世隐,他面色沉了沉,将毛笔搁在笔架上。
“公爷,”管家做了礼,“我拦长公子了,只是实在没能拦下……”
戚嘉学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是。”
管家离了书房,到明间外,又转身自觉地将门合上了。
书房内。
戚嘉学坐到了椅中:“你几日不曾归府,一回府便如此气势汹汹地来,总不是来问安的吧?”
戚世隐冷声:“我来是想问父亲,白商去哪儿了。”
戚嘉学去拿茶盏的手顿住。
戚世隐怒气难抑:“莫非,是父亲劝阻我查太府案不成,索性将白商送回了衢州?!”
“……”
戚嘉学皱眉:“什么意思,你查万家案,还与你妹妹有关?”
间戚嘉学不似作假,是当真不知其中联系,戚世隐凛了神色:“我说过,太府之案,我不会再与父亲提及、也请您不要插手。今日是我请问父亲,白商现下究竟在何处?”
“无论她在哪儿,你只须知晓,此事不是我的安排。”戚嘉学抬手支额,似乎很是烦闷。
此刻戚世隐才发现,不过十日不见,父亲面色憔悴,眼底透乌,胡子拉碴,像是许久不曾好睡了。
显然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再想到人去楼空的角院,他脸色沉了下去:“父亲若不肯告知,那我只好叫他们张贴告示,在上京寻人了。”
说着,戚世隐作势转身。
不等他跨出一步,就听身后戚家学怒道:“你给我回来!”
“……”
戚世隐转正回身。
父子二人对峙须臾。
见戚世隐神色沉肃,显然不是不问到底便不肯罢休,戚嘉学眉抽跳了下,撇开了眼神:“你妹妹,初十纳征那日,被谢公接走了。”
“纳征?您说的是谢清晏送聘财那日?他带走了婉儿?”戚世隐不解。
“……”
像咽下了一口老血,戚嘉学脸色发黑:“我说的是白商!他强行带走了白商!”
语气扬得突兀,声音却低得带颤。
尽管如此,戚世隐还是在听完之后身影一震。
像是叫惊雷骇住。
“什么……什么叫谢清晏带走了白商?”戚世隐下意识上前两步,按在书桌上,对视父亲,“谢清晏要娶的不是婉儿吗?”
“哈,哈哈……”
戚嘉学冷笑起来,眼角抽搐:“聘财虽至,却无婚书。他谢清晏要娶谁,我管得着么?我、我敢管么?!”
“……”
几息间,戚世隐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俨然是气骇至极,直回身去时连身影都晃了下。
他下颌厉然绷着,牙关紧咬:“谢清晏与婉儿的婚事,是他亲口从陛下那儿求来的!圣旨已达,他还想反悔、是要欺君不成?”
“你还没看明白吗?谢清晏就是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所图岂是与婉儿之姻亲?!”
戚嘉学咬牙切齿,死死瞪着戚世隐:
“我不信你半点不知道——安家覆灭之前,你插手赈灾银案、卖官鬻爵案,桩桩件件难如登天,其中朝中关节错综复杂——若非谢清晏在背后支持,难道是你去疏通的?!”
戚世隐面色急变,沉默过后,他冷声道:“两案我问心无愧,纵有借力,也是安家应当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