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茜奈特在征途(第11/12页)

“或者就是个哑炮。”她说,“即便是两个基贼——”说出这个词很难,但说出原基人更难,因为更礼貌的这个概念,感觉完全就是个谎言。“就连我们,也可能生出哑炮来。”

“我希望不会。”

“你希望不会?”这已经是她能为自己孩子想象出来的最佳命运了。

埃勒巴斯特两只手伸向火堆,温暖它们。他戴了自己的戒指,她突然发现的。他以前几乎都不戴,但在他们到达站点之前某个时间,即便是血液里燃烧着对亲生儿子的担心,他还是插空想到装扮得体,并把戒指戴上了。有些戒指在火光中闪亮,而其他的则暗淡无光。每根手指上一枚,包括拇指。茜奈特感觉到自己有六根手指发痒,因为没有戒指。

“任何两个被授予戒指的原基人生出的后代,”他说,“应该也是原基人。是的。但这种事也没有那么精确。我们这种身份,并不存在精密的科学与之对应。它没有严密的逻辑。”他动作轻微地笑笑。“为确保安全,支点学院会把任何原基人的后代看成原基人对待,直到能确证他们不是。”

“但是,一旦证明自己正常之后,他们就可以……做人了。”这是她唯一还敢寄予的希望。“也许会有人接收他们进入一个不错的社群,送他们去个真正的童园,让他们赢得一个职阶名称——”

他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带了如此多的疲惫,茜因困惑又害怕地闭了嘴。

“没有社群会接收我们的孩子。”埃勒巴斯特说。这些话的语调郑重、迟缓。“原基力或许会跳过一代人,有时甚至两代,三代,但终归还是要回来。大地父亲永远不会忘记我们欠下的债。”

茜奈特皱紧眉头。之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跟讲经人关于原基力的说法类似——说它不是支点学院的武器,而是属于他们脚下那可怕的虎视眈眈的行星。这颗行星最大的心愿,就是摧毁寄生在他曾经美丽表层的所有生命。埃勒巴斯特言辞中的某种东西,让她感觉他真的相信那些古老传说,至少有那么一点点相信。也许他就是那样。也许这会让他感到些许安慰,认定他们这类人还肩负某种使命,不管多么可怕。

她现在可没耐心听取任何神秘主义说教。“没有人会接受她,好吧。”她只是随口选择说她。“那结果会怎样?支点学院又不养哑炮。”

埃勒巴斯特的双眼就像他的戒指一样,一匆儿反射火焰,下一瞬间又变黯淡。“不。她会成为一名守护者。”

哦,可恶。这倒是能解释好多事。

她沉默时,埃勒巴斯特抬起双眼:“听着。你今天看到的一切。就当没看过。”

“什么?”

“那张椅子里的东西不是个孩子。”他眼睛里现在没有任何光彩。“它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其他任何人的后代。它什么都不是。它根本不算是人。我们平息了岩浆热点,并找出了导致它几乎喷发的原因。我们来这里寻找幸存者,但一无所获,我们要发回尤迈尼斯的电文就将这样说。如果被盘问,也都将这样说,等我们返回之后。”

“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那下巴松弛的男孩死亡之后的凝视。多么可怕,被困在无尽的噩梦里。醒来就面对痛苦,还被某些怪癖的寄生者冷眼相对。她对那男孩只有怜悯,对他磨难的终结也只感到解脱。

“你就按我说的做。”他的话像是一记鞭笞,她瞪了他一眼,火气马上涌起。“如果你哀悼,只是为资源浪费感到伤心。如果有任何人问起,你都对他的死感到欣慰。感受一下这个,相信它。毕竟,他险些就杀死了不计其数的人,而如果有人问你对整件事做何评价,就说这就是他们对我们做那些事的原因。你知道这是为了我们好。你知道这是为了所有人的福祉。”

“你这该死的混蛋。我才没知道那些——”

他大笑,而她感到心寒,因为那份怒火又再重现,像鞭笞一样突然。“哦,现在不要逼我,茜因。求你不要。”他还在笑,“如果我杀了你,自己也会受罚的。”

这是威胁,终于来了。好吧,那成。下次等他睡着了。她将不得不把他的脸蒙上,然后用刀刺死他。即便是致命的刀伤,也要花几秒钟才能致人死亡。如果他在那个短暂的窗口期用原基力对她下手,她也死定了。不过要是没有眼睛,他就更难瞄准她下手,或者假如他还面临窒息,被分了神的话——

但埃勒巴斯特还在笑。笑得很凶。茜奈特这时才发现周围环境里悬浮着的战栗。一个隐藏的威胁,几乎就在她脚下的地层中。她皱眉,被分了心,警觉起来,想知道是不是那个岩浆热点又变活跃了——然后她为时已晚地发觉:那种感觉不是战栗,而是震颤,有节奏的那种。跟埃勒巴斯特发出的狂笑声完全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