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茜奈特在征途(第10/12页)

“哦,哦,大地啊,埃勒巴斯特,你的意思不会是说——”

他再次抹掉她的话,就像她从未开口:“问题在于,每次使用原基力,站点维护者都会承受巨大的痛苦。因为隐知盘损伤,明白吗。因为他们无法阻止自己对附近每一次地震做出反应,甚至是微震,人们认为,让他们持续被麻醉才是人道的做法。而所有的原基人,本能地就会对一切感知到的威胁做出反应——”

啊,这真是够了。

茜因跌跌撞撞走到最近的墙边,把她吃过的杏脯和肉干全都吐了出来,那是在赶往站点的路上骑在马背上吃的。这太残忍。太邪恶。她本来以为——她从来都没曾想到——她一直都不知道——

然后当她擦拭自己的嘴巴,抬起眼帘,发现埃勒巴斯特在观察她。

“像我说过的,”他给出结论,声音很轻很轻,“每个基贼都应该参观一座维护站点,至少来一次。”

“我以前都不知道。”她捂着嘴,声音含混不清。这些话说来无用,但她感觉必须得说,“真的不知道。”

“你认为这重要吗?”感觉几乎是残忍,他语调和面容里的那份冷漠无情。

“这对我来说重要!”

“你认为你的想法重要?”埃勒巴斯特突然就在笑。笑得很丑陋,像冰面上浮起的蒸汽一般。“如果完全帮不到他们,你认为我们中还有哪个人重要?不管我们是否服从。”他向那个被虐待、被杀害的孩子甩头。“在他们那样对待他之后,你认为他还重要吗?他们没有用同样的方法对待我们所有人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们更多才多艺,如果我们能控制自己,就会更加有用。但对他们而言,我们每个人都只是一件武器。只是个好用的妖孽,只是一点儿新鲜血液,可以加入配种计划里。只是又一个该死的基贼而已。”

之前,她从未听过任何一个词被灌注如此浓烈的仇恨。

但站在这里,有这个证据,这个全世界仇恨的证据,死亡的、冰冷的、恶臭的证据摆在两人之间,她这次甚至都无法回避。因为。如果支点学院能做出这种事,或者是守护者,或者是尤迈尼斯的领导者阶层,或者是测地学家,或者随便什么人能设计出这种噩梦一样的计划,那么,再去掩饰茜奈特和埃勒巴斯特这些人的真实身份都毫无意义。他们根本就不是人。不是原基人。在她看到的真相面前,礼貌根本就是侮辱。基贼:这才是他们的真实身份。

过了一会儿,埃勒巴斯特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们在露天庭院中扎营。站点建筑里面有茜因一直渴望的一切舒适:热水、软床、食物,而且不只是面包干和肉干。而在院子里,至少没有人类的尸体。

埃勒巴斯特默不出声地坐着,凝视茜奈特生起的火。他裹在一张毯子里,手里端着她泡的一杯茶;她至少用站点的补给补足了他们的行李。她没看到他喝杯子里的茶。如果她能给他某种更带劲的饮料,或许是好事。也或许不是。她并不确定他这样强大的原基人能做出什么事来,假如喝醉的话。正因为如此,人们才不让他们喝酒……但,让理智去死,这一刻,让一切都见鬼去吧。

“孩童将开启我们的毁灭之途。”埃勒巴斯特说,他的双眼里全是火焰。

茜奈特点头,尽管她不明白这句话。他至少开了口。这一定是好迹象。

“我估计,我现在有十二个孩子。”埃勒巴斯特把毯子裹得更紧些。“我不能确定。他们也不是每次都告诉我。我也不总是会见到那些母亲,在事后。但我猜想是十二个。不知道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在哪儿。”

他整晚都是这样子,时不时说出某个随机事实。茜奈特大部分时候都无力做出回应,所以这才算不上对话。不过这句,却让她开了口,因为她也在想这件事。绳椅里那个孩子跟埃勒巴斯特模样相像的事实。

她开口说:“我们的孩子……”

他迎接她的视线,又一次微笑。这次是善意的,但她不清楚是应该相信表相,还是那笑容后面隐藏的仇恨。

“哦,其实只有一种可能的命运。”他向站点高耸的红墙点头,“我们的孩子可能成为另一个我,野火一样延烧过所有的持戒等级,为原基力确定新的高度,成为支点学院的传奇。或者她也可能很平庸,从没做出过任何值得铭记的事。只是又一个四戒或者五戒人物,能负责清除堵塞港口的珊瑚礁,业余时间顺便生些小孩。”

他听起来可真他妈兴奋,让人很难只注意讲话的内容,而不是他的语调。这语调还挺安慰人的,而她目前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渴望得到安慰。但他说的内容让她不安,像是平整大理石之间的碎玻璃一样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