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1/45页)

“医疗休假?”他点了点头,“表面的疼痛已经消失了,我还是感到很不习惯。以前,我从来没有花上整整两天时间接驳到幻象中。”我双脚踩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穿过房间,走到一个衣柜前,那里有一套军礼服,还有一个装着我的便服的袋子。

“估计我要待上一会儿,看看排里的人,然后回家或者随便去什么地方。”

“好的。我是呼吸重症监护室的塔尔大夫,如果你有任何问题,可以来找我。”他跟我握了握手,然后离开了。握手?好吧,难道你还要向医生行军礼吗?

我决定穿上军服。我穿得很慢,随后又坐了一会儿,抿了几口冰水。以前我曾有过两次失去兵孩的遭遇,但每次都是先出现方向感的迷失,然后就被切断了链接。我以前听说过这种全反馈的情况,还知道一个排在被切断链接之前全部死亡的实例。我以为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这次事件会给我们排的工作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斯科维勒排去年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们全都得与重新替换的兵孩们磨合上一个周期,但是它们看起来好像没受影响,只是因为无法参加战斗而变得不耐烦起来。不过,它们那次只经历了短短的一瞬间,而不是在火海当中活活地被煎熬了三秒钟。

我下去探望坎迪和卡伦。她们已经脱离接驳治疗半天时间了,脸色苍白,身体无力,但是除此之外,一切还好。她们让我看两乳之间的一对红色印记,那是为了让她们脱离危险进行电击留下的痕迹。除了她俩和梅尔以外,所有人都已经出院回家了。趁着等候梅尔的时间,我去操作室重放了遭到袭击的录像。

当然,我没有重放那三秒,只是播放了在那之前的一分钟录像。所有站岗的人都听到了微弱的“砰”一声,那其实是敌军飞行员弹出机舱的声音。然后是坎迪,她用眼角的余光在百分之一秒的时间里看到了一架飞机,当时,飞机正穿过停车场周围的树木猛扎下来。她开始转动,用她的激光抢瞄准目标,然后录像就结束了。

梅尔出来后,我们在飞机场喝了几瓶啤酒,还吃了一盘玉米粉蒸肉。之后,他去了加州,而我返回医院又待了几个小时。我贿赂了一个技师,让他将我与坎迪和卡伦三个人在一起接驳五分钟——严格地说,并没有违规;从某种程度来看,现在我们依然在岗——五分钟的时间已经足以使我们确认彼此安然无恙,并且共同分担失去拉尔夫的忧伤。对于这件事情,坎迪尤为难过。我体会到了她们心中的一些恐惧和悲痛。当一部机器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时,没有人愿意被替换,而现在她们很有可能被替换。

当我们断开接驳后,坎迪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非常用力,实际上只握住了食指,她凝视着我,“你比任何人都更能隐藏心底的秘密。”她轻声说。

“我不想谈论这件事。”

“我知道你不想。”

“谈论什么?”卡伦说。

坎迪摇了摇头。“谢谢。”我说,然后她放开了我的手指。

我退出了这间小屋子。“一定要……”坎迪说,她并没有说完这句话。也许这就是她要说的。

她已经看出了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是多么不希望醒来。

我在机场给阿米莉亚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我会在几个小时后回家,稍后再跟她解释。等我到家时应该已经过午夜了,但是,她让我一下飞机就直接去她的住处。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安慰。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任何的约束,但我总是希望在我离开的十天里,她能独守空房,等我回来。

很显然,她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当我走下飞机时,她已经在机场了,还叫了一辆计程车等在外面。

计程车的程序固执地选择了高峰时段模式,经过的那些街道我只在骑自行车时见过,所以我们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才回到家里。当计程车行驶在为了避免根本不存在的交通堵塞而选择的曲折如迷宫般的道路上时,我向阿米莉亚讲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当我们到达校园时,那个警卫看了看我的制服就挥挥手放行了,真是奇迹中的奇迹。

我让阿米莉亚一边跟我说话,一边为我加热一些炒菜。我不是真的饿了,而是我知道她喜欢给我做饭。

“我很难想象出那样的情景,”她说,然后趁着食物加热的空当,翻箱倒柜地寻找着碗和筷子,“这是当然的了。”她站到我的身后,揉捏着我的脖子,“我只是说,告诉我你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