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斯茅斯疑云184(第7/29页)
不一会儿,十字交叉的道路和岔路便映入眼帘,左边的路通往没有铺设砾石、破败而又肮脏的滨海地区,而右边的路依然能看出已逝的繁华。此前,我在镇上没看到什么人,此时才看到零零星星有人居住的迹象——时不时有些拉起窗帘的窗户,还有停靠在马路边的破烂汽车。铺设过的路面与人行道也变得越来越界限分明,虽然房子大部分都非常陈旧——19世纪初的砖木结构——但显然都维护得适合人居。作为业余古物研究者,置身于这片富丽而又一成不变的古迹之中,我差一点儿就丧失了嗅觉上的厌恶感,丧失了危险和排斥的感觉。
在我抵达目的地之前,这里无处不让我感到百般厌恶。一时间,巴士来到一个类似广场或向四周辐射的开阔地,街道两旁教堂耸立,广场中央是一个破败不堪的圆形绿地,在右手的一条岔路口上,我看到了一座雄伟的立柱会堂。这座建筑本来漆成白色,但现在已经蒙上了一层灰,而且油漆也已经剥落,三角墙上金黑色招牌也已经严重褪色,我只能吃力地辨认出“大衮密约教”字样。不用说,这就是现在已被邪教霸占的共济会堂了。就在我睁大眼睛去看“大衮密约教”几个字的时候,马路对面那口破钟发出了支离破碎的刺耳声,扰乱了我的注意力,我立马转向自己座位这一侧的车窗,向外望去。
钟声是从一座用石头建造的低矮教堂传来的,从外观上看,这座教堂建造的时间要明显晚于大多数房屋,风格属于那种笨拙的哥特式建筑205,教堂的地基层高得根本不成比例,窗户都装着百叶窗。虽然我看到的钟楼这一侧的指针已经没了,但嘶哑的钟声告诉我,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了。紧接着,关于时间的所有念头被突如其来的景象冲得无影无踪了。那是一幅难以形容的景象,我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究竟是什么,这种景象就已经牢牢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教堂地基层的门敞开着,门里面长方形的黑洞一览无余。就在我看过去的时候,有个东西正在穿过或者似乎正要穿过那个长方形的黑洞。时间虽然短暂,但这个东西却在我脑海里深深地留下梦魇般的印记。尽管理性地分析,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但那种印象却让人抓狂。
那是个活生生的生命——是我自从进入城区后,除了司机之外,看到的第一个活生生的东西——如果我当时稍微沉着一点,我根本不会发觉那东西有什么让人恐惧的地方。正如我稍后意识到的那样,这个活生生的东西显然是个牧师。他身穿奇特的教服,毫无疑问这是“大衮密约教”改变了当地教会的宗教仪式后发明的新教服。不过,首先吸引我潜意识眼球、让我感到异常恐惧的还是他头上戴着的高大饰冠,这顶饰冠简直就是头一天晚上蒂尔顿小姐给我看过的那顶饰冠的复制品。饰冠激发了我的想象力,给饰冠下方那张模糊的面孔和身着长袍缓缓而行的身影平添了一份难以名状的不祥预感。但我马上意识到,这并不是那一刹那可怕记忆让我不寒而栗的原因。因某种奇怪的原因,当地某个神秘教会把教民都熟悉的独特装束当成头饰——没准儿还当成宝贝,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此时此刻,我看见人行道上开始零零星星出现了几个模样让人反感的年轻人——有的是独行客,有的是三三两两、默不作声的小群体。在那些摇摇欲坠的楼房最下面几层,偶尔会看到几家商店,上面的招牌也都已经破破烂烂、褪色泛黄。就在巴士颠簸前行的过程中,我还偶尔看到有卡车停在路边。瀑布声渐渐清晰起来,不一会儿,我便看见前面有道相当深的河谷,河谷上方是一座装有铁栏杆的公路桥,过了桥便是开阔的广场。当汽车吱吱嘎嘎地开上桥面时,我向桥两边望去,发现在杂草丛生的悬崖边上和稍远的地方有些厂房。峡谷下方激流澎湃,在我右侧的上游,我看见两处奔腾的瀑布,在左侧的下游,至少还有一处瀑布。从桥上听去,瀑布声已经震耳欲聋了。接着,我们驶过河谷,来到巨大的半圆形广场,然后在广场右边一座圆顶大厦前停了下来,大厦上黄漆斑斑,一块已经抹掉半边的招牌上写着“吉尔曼旅馆”。
能从这辆破车上下来,我心里很高兴。我马上把自己的手提箱寄存到这家破破烂烂旅馆的大堂。大堂里只有一个人——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不过他并没有我之前所说的那种“印斯茅斯相貌”,所以我决定不向他询问困扰着我的任何问题,因为在这家旅馆曾经发生的怪事仍然记忆犹新。我信步走出旅店,来到广场上,发现汽车已经开走了,于是,我开始细致地欣赏起周边的景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