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斯茅斯疑云184(第22/29页)

此时,我已逃到华盛顿街上。街上根本看不到人,除了月光之外,也看不到其他亮光。可就在这时,我听到从几个方向的远处传来嘶哑的说话声、脚步声,还有一种听起来不太像脚步声的“啪嗒”声。很显然,我一刻都不能耽搁。罗盘上的指针我看得一清二楚,所以看到路灯都关掉了,心里很高兴——在一些富足的农村地区,在月光皎洁的晚上,路灯一般都会关掉。虽然南面也传来声音,但我仍然按照既定方案往南逃。我知道,万一碰上像是在追我的什么人,也有很多废弃的门廊供我藏身。

我紧贴着废弃的房子,放轻脚步,飞快地往前走。虽然几经艰难的攀爬,我搞得蓬头垢面,帽子也给弄丢了,但我的样子不会太惹人注意,即便偶然碰上什么路人,也完全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溜过去。在贝茨街,看到两个蹒跚而行的身影在我面前相向而过,我便躲进一个洞开的门厅,不过,我很快又回到街上,向南朝着埃利奥特街和华盛顿街斜交叉而成的开阔地走去。虽然我此前没见过这片开阔地,但从食杂店小伙子画的地图上看,我一直觉得这个地方很危险,因为皎洁的月光会把这地方照得通亮。但要绕开它也没什么意义,因为其他任何路线也都需要绕道,而这既有可能被人发现,还可能耽搁时间,那样的话就大难临头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壮着胆子,堂而皇之地穿过去。我尽可能学着印斯茅斯人蹒跚走路的样子,心里巴望着一路上不要见到什么人——起码别碰到追我的人。

对我的追捕组织得究竟多么严密——目的究竟是什么——我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镇上好像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不过,我断定,我从吉尔曼旅馆逃跑的消息还没有传开。当然,我得马上从华盛顿街拐到其他某个向南的街上去,因为从旅馆里出来的那帮人肯定会在我后面穷追不舍。我肯定在最后那栋满是尘土的旧房子里留下了脚印,这等于告诉他们我是如何逃到街上去的。

如我所料,小广场上月光通明,我甚至能看到那块围着铁栅栏、像花园一样的中央绿地。所幸周围没有人,不过,从镇广场方向传来稀奇古怪的嗡嗡声和吼叫声,而且声音似乎越来越大。南街是一条坡度很小的宽街,向下一直延伸到海边,从这里可以将大海一览无余。我希望我在皎洁的月光下穿过小广场时,不会有人抬头往这边看。

我穿过小广场,一路畅通无阻,再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在提醒我,我还没有被发现。我四下里扫了一眼,不知不觉地稍微放慢了脚步,看了看大海。从街道的这头望去,大海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是那么波光粼粼、蔚为壮观。防波堤外很远的地方就是朦胧而又昏暗的魔鬼礁。我瞅了一眼魔鬼礁,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过去34个小时里听到的种种骇人传说——传说里把这块参差不齐的礁石描述成一扇名副其实的大门——通往深不可测的恐怖之地和匪夷所思的诡异国度的大门。

紧接着,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我发现远处的魔鬼礁上时断时续地发出几道亮光。毫无疑问,肯定是亮光,我心里顿时泛起了一股几近失去理智的莫大恐惧。我紧绷肌肉,准备落荒而逃,但潜意识的谨慎与近乎催眠的痴迷让我待在原地一动没动。更糟糕的是,此时此刻,在我身后的东北方,隐隐约约的吉尔曼旅馆阁楼上也发出几道亮光,一连串相似但时间间隔不同的亮光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应答信号。

我控制住绷紧的肌肉,同时又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样子再普通不过了,于是,我放松步伐,又重新模仿起印斯茅斯人走路的样子来,但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那块可怕而又险恶的魔鬼礁,因为南街的视野很宽,可以看到海面上的情况。相互交换信号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不得而知。没准儿是与魔鬼礁联系的某种另类方式,没准儿有一帮人驾船登上了那块可恶的礁石。此时此刻,我绕过已经废弃的绿地向左转,但眼睛始终盯着犹如诡异的夏日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盯着信号灯发出的莫名其妙而又令人费解的神秘亮光。

就在这时,最让我惊恐万分的一幕迎面而来——这一幕摧毁了我仅存的一点儿自控力,让我经过静寂街道上一个个洞开的漆黑门道、一口口鱼眼圆瞪的窗户,撒腿向南逃去。因为我定睛一看,发现魔鬼礁和海岸之间撒满月光的水域远非空无一物。海面上出现了一大批身影,正朝着小镇方向游来。虽然相距遥远,而且只看了一眼,但我敢断定,那些上下浮动的脑袋和胡乱挥动的手臂跟外星人无异,形状诡异的程度几乎超乎想象,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