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11/54页)

等他们到的时候,帕特里夏感觉像个怪物,而且她一直在想象托比冻伤的尸体躺在飞艇上的样子。

其他人正在萨克拉门托做非常重要的巫师工作,所以帕特里夏有时间在正午阳光灼热时到处逛逛,看看手机上关于法国的枯萎病、朝鲜半岛的动乱、大西洋上新的致命超级风暴的新闻。所有这些她都无能为力。之后,她的余光落在路边一个流浪汉身上。他正盯着她,一只手上拿着一个空的重量杯。她转过来打量他:破旧的脏外套、满是污渍的运动裤、生病、营养不良。纸板上的字破旧褪色,已经没有人能认出来。他身上有一层污泥,还有蜘蛛网,甚至还有苔藓。正常情况下,如果是她一个人晚上在城里出来,她会毫不犹豫地治疗这种境况的人。但川岛和多萝西娅就在附近,而且她从来都不知道他们怎么看待“强化”。他们从来没有给过她一个清晰的指导方针。她内心挣扎着,挪近了一点点。这个人需要她的帮助,掌握主动权应该不会错。对吧?她看向他黑色的小眼睛,能看出他被践踏的自尊,然后她伸出手——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那张瘦骨嶙峋、饱经风霜的脸是她中学时的指导老师,罗斯先生。她感觉自己怒火中烧,差点吐出来。

“别担心,”罗斯先生用嘶哑的声音说,“我不会试图杀你的。就算试了也杀不了你。你现在已经变得很强大了,而且我这些年已经毁了。但你必须知道,我当时做的事情是正确的。我看到了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帕特里夏,你将身处无边的痛苦之中。你会背叛,会毁灭。如果你还稍微有点良心的话,现在就应该自行了断。”

长久以来,她一直想象着这一刻。在她一夜一夜地出去,一直待到黎明的时候,她曾为这一刻演练过许多次。直面这个残忍的虐待狂,让他看到她是不会被吓倒的。但她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无助,竟然真的食不果腹。她忍不住要同情他。起初,她没有在意他说的什么她应该自行了断的话——后来,她气得往人行道上呸了一口。

“干得不错。”她说。但她的胳膊和脸却烧得像最毒的毒漆藤。“你以前跟我说的一切都是谎话。”她对人行道上那个缩成一团的老人说,“这就是你干的事情。”

“我还以为你这个等级的巫师应该能看出我是不是在撒谎。求求你了。求你一定要听。”他抬起头,帕特里夏惊讶地发现他肮脏的脸颊上竟然满是泪水,“我杀了那么多人,但我仍然不忍心看到你和你的朋友们将要带来的一切。他们告诉过你关于‘天启’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帕特里夏后退一步,“算了,我不会再听你说任何话了。”

“你必须听!帕特里夏·德尔菲纳,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她一直向后退到停车计时器上,他从纸板垫上站起来,用一根缠着绷带的手指指着她,朝她喷着臭气:“在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监视了你好几个月。我把车停在你家外面。我偷听你们所有的谈话,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那棵树!”

“什么树?”帕特里夏吞了吞口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问问他们‘天启’是怎么回事。问问他们!看看他们怎么跟你说。”

“哦,该死,”川岛从旁边的五金店里走过来,一只手里还抓着一个晃来晃去的塑料袋,“这一定是在开玩笑吧。又是这个混蛋?”

“狄奥多尔夫,”多萝西娅看着那个满身污垢的人,站在川岛身后说。虽然只是个名字,但她成功地以最羞辱的方式说了出来。

“你们认识这个人?”帕特里夏问。

川岛没有理她,继续对狄奥多尔夫说:“你真是坏透了,伙计。就像是难治的疹子。我以为我们很久以前早就把你杀死了。”

“我这么多年一直生不如死,”狄奥多尔夫·罗斯直了直身子,似乎很骄傲,“但我必须到这儿来提醒德尔菲纳小姐。她,曾经,是我最优秀的学生。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看到了她长大后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毁灭的样子。我想应该让她知道。”

“让我猜猜,”川岛说,“你吹了一些蒸汽,然后产生了幻觉。对吧?那些未来的景象都是胡说八道,而且我应该知道,我是这周围最强大的吹牛皮专家。多萝西娅,你愿意招呼招呼他吗?”

罗斯先生仍然挣扎着大喊他所看到的那些景象:疯狂、毁灭以及这个世界的黑洞。但多萝西娅走过来,小声说了一个她以前认识的一个男人的故事。那个男人以前是一个做坠子的工匠,日本人把那些小雕像坠子当作和服扣,但他同时还是一个熟练的刺客,他做的一些雕像里藏了致命的机关:小毒针、存放毒烟的地方。那些致命的坠子总是被做成一个淫荡的漂亮女人的样子,你可以把它送给某个人,你知道那个人肯定会戴着它死去。直到有一天,男人迷糊了,把一个装了弹簧的致命飞镖塞进一只青蛙肚子里,他本来是想放到一个艺伎身上的。后来,他把那只青蛙卖给了一个他最喜欢的顾客,那位顾客那天晚上肯定会戴那个青蛙坠子,而且,他不知道那个男人还有个当刺客的副业。他该怎么提醒他的顾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