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卡人(第16/18页)

他想要穿过马路,但膝盖再次罢工,他直挺挺地摔倒在地。这次,他的酒瓶依然没有摔碎,但不是因为他的动作敏捷,只是纯粹的运气。最后一点琥珀色的酒液在甲烷路灯的灯光下闪烁着光芒。他皱皱眉坐了起来,往回爬到一座大门旁边。他首先要休息,然后把酒喝完。从目前的情况看,那个发条女孩恐怕要在大楼里待上好一阵子。他有恢复体力的时间。而且,如果他再次摔倒,至少不会把酒浪费掉。他把酒瓶举到嘴边,将头倚在墙壁上。他需要喘一口气。

大楼里传出了笑声,陈哆嗦了一下,醒了过来。一个男人从阴暗的大楼大门中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他已经喝醉了,还在哈哈大笑着。又有些人跟在他后面出来了。他们大笑着,互相推搡,身边是吃吃笑着的姑娘们。他们朝小巷里等着接送醉酒顾客的人力车打着手势。慢慢地,人们四散而去。陈拿起酒瓶,想再往嘴里灌一点酒,却发现酒瓶已经空了。

就在这时,又有两个人从楼门里走出来。其中一人正是马平,另一个人是个法郎,只可能是马平的老板。法郎朝人力车挥了挥手。他爬上人力车,然后向马平挥手告别。马平也抬手回礼,手腕上镶金嵌钻的手表在甲烷灯下闪着光。那是陈的手表,代表着他家族的历史。他的传家宝在黑暗中散发着光彩。陈皱起眉头,希望自己可以从年轻的马平手上把这只手表夺回来。

法郎乘坐的人力车似乎好久都没上过油了,车夫开始加速的时候,车链发出难听的吱嘎声。法郎醉醺醺地笑着,人力车加速驶离,留下马平一个人站在马路中央。马平无声地笑了笑,似乎在考虑重新返回酒吧。接着他又大笑了几声,转过身,朝陈所在的这一边走了过来。

陈躲到阴影里,不想让马平看到他这副样子,不想再承受更多的羞辱。他往门洞里面又爬了一段距离,马平则跌跌撞撞地在路上走着,似乎想找辆人力车。但所有的人力车都已经载客离开了,这座大楼下面已经没有人力车了。

马平的金表在甲烷灯下闪着光。

被路灯映成绿色的白色制服出现在街头。总共有三个男人,朝这边走来。他们红褐色的皮肤几乎与周围的黑暗环境融成一体,与他们的白色制服形成鲜明的反差。黑色的警棍随意地在他们手中上下翻飞。一开始,马平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白衬衫们也貌似随意地与他交会。他们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轻易地传出很远的距离。

“这么晚你还待在外面。”

马平耸耸肩,咧嘴露出一个笑容,“我可不这么想。现在还不算晚吧?”

三名白衬衫靠得更近了些,“对一个黄卡人来说是够晚了。你现在早就应该回到住处了。你不该违反黄卡宵禁令。特别是你还戴着手腕上的这只金表。”

马平抬起双手,警觉起来,“我不是黄卡人。”

“你的口音暴露了。”

马平伸手掏他的口袋,似乎在翻找着什么,“是真的,我拿给你们看。看!”

一名白衬衫走上前去,“我说过允许你动了吗?”

“我有证件。看——”

“把你的手拿出来!”

“看看我的证件!”

“把手伸出来!”黑色的警棍一闪而过。马平发出一声惨叫,紧紧抓住自己的胳膊肘。警棍像雨点一样落下。马平蹲了下来,试图保护自己。他咒骂道:“Ni ma de bi!”

白衬衫们笑了起来。“正是黄卡人说的话。”其中一个挥舞警棍,狠狠抽中马平的腿。马平倒在地上,蜷曲着身子,大声惨叫着抱住受伤的部位。白衬衫们聚集起来,其中一个人用警棍猛击马平的脸,等他伸展开蜷曲的身体,又攻击他的胸部,打得他开始吐血。

“他的衣服比你的还好呢,颂猜。”

“也许他越过边境的时候屁眼里塞着一大块翡翠。”

其中一个人蹲了下来,看着马平的脸,“是这样的吗?你能拉出翡翠来吗?”

马平发疯似的摇着头。他一个翻身,想爬着逃跑。黑色的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他的一条腿已经完全派不上用场,无力地拖在身后。一个白衬衫追了上去,把他踢得翻了个身,然后用脚踩住马平的脸。另外两个人倒吸了一口气,后退了一步,显得非常震惊。痛打某人一顿或许还算不上什么……“素提蓬,别那么做。”

那个叫素提蓬的人回头看了看他的两个同僚。“没事的。这些黄卡人和锈病一样坏。这完全没问题。他们在这里乞讨,夺走我们自己人本来就为数不多的食物。再瞧瞧这个。”他踢了马平的手腕一脚,“是金的。”

马平大口喘息着,试图把那只手表从腕子上解下来,“拿去,给你。求你了,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