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个字母(第9/20页)

阿什伯恩解释道:“看起来像医疗器具,实际上是名字的载体,和传统的羊皮纸条是一个道理,但制作起来比用笔在羊皮纸上写字困难得多。想做出这么一个针头,首先得将黑色玻璃丝正确地摆放在一捆透明玻璃丝中,从端点望去要能看清这个名字。然后将这捆细线熔成实心玻璃柱,再将玻璃柱拉成更细的玻璃丝。有经验的玻璃工能始终保留名字的每个细节,不管这根玻璃丝拉成多细。最后,你得到的就是一根针头,其横截面内包含了那个名字。”

“你使用的名字是怎么组合出来的呢?”

“这个问题随后讨论。就当前这个问题而言,你只需要知道我放入了性别称号。这东西你熟悉吗?”

“有所了解。”这是少数几个二态型称号之一,有雄性和雌性两个变格。

“为了诱导产生雄性和雌性个体,这个名字我自然需要两个版本。”他指着柜子里成对摆放的针头说。

斯特拉顿注意到针头可以固定在那个黄铜框架上,末端贴近显微镜下的玻片;三个滚花轮用于将针头送去和卵子结合。他的视线回到针头上。“你说名字不是植入而是铭印的。你的意思是说只需要用针头触碰蛙卵就够了?拿掉名字也不会消除其影响?”

“正是如此。名字驱动了蛙卵内的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是不可逆转的。即便延长名字的接触时间,效果也不会有所区别。”

“蛙卵孵出蝌蚪了吗?”

“刚开始尝试的名字没有孵出蝌蚪,唯一的结果是蛙卵表面出现了对称内长。但换用不同的称号之后,我能诱使蛙卵变化出不同的形体,有些完全类似于蛙胚胎。最终我找到了一个名字,让蛙卵不但能产生蝌蚪的形体,还能成熟和孵化。这个蝌蚪继续发育,长成的蛙和这个物种的其他成员毫无区别。”

“你找到了这种蛙的一个佳名。”斯特拉顿说。

阿什伯恩笑着答道:“这种繁殖手段不需要性交,因此我将其命名为‘单性生殖’。”

斯特拉顿看看他,又看看菲尔德赫斯特。“很明显,这就是你们提出的解决方案。这项研究最符合逻辑的结论是找到人类这个物种的佳名。你们希望人类作好用命名学繁衍后代的准备。”

“而这个设想让你非常不安,”菲尔德赫斯特说,“我们对此早有预料;阿什伯恩博士和我刚开始也这么觉得,任何思考过这件事的人都会如此。谁都不想看到人类只通过人工受孕繁衍生息。但还有别的办法吗?”斯特拉顿沉默下去,菲尔德赫斯特继续道,“只要理解了阿什伯恩博士和迪比松、吉列的研究进展,就该知道我们别无选择。”

斯特拉顿提醒自己保持科学家的超然态度,问:“你们打算如何使用这个名字?”

阿什伯恩答道:“丈夫若是无法使妻子受孕,就会去请求医生帮忙。医生采集妻子的月经,分离出卵子,铭印名字后重新放入子宫。”

“但这么出生的孩子没有生物学上的父亲。”

“是的,父亲的生物学贡献在这里本来就微乎其微。母亲认为丈夫是孩子的父亲,因此用想象力把她自己和丈夫的外表和个性综合后传给胎儿。这一点不会改变。另外,我想不用说你也知道,未婚女性将不能得到铭印名字的服务。”

“你确信这样得到的孩子会健康吗?”斯特拉顿问,“你们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他们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上世纪有人尝试在女性怀孕时用催眠术改良后代,结果非常可怕。

阿什伯恩点点头,“幸运的是,卵子对它能接受什么非常挑剔。对于任何一个有机物种来说,可用的佳名寥寥无几;如果铭印名字的词序与物种的结构次序不够匹配,得到的胚胎将不会有生命力。不过,还是需要母亲在怀孕期间保持心境平和;铭印名字并不能抵御孕期反应。虽说卵子的选择性保证了我们诱导产生的胎儿在任何方面都健康完整,但只有一个方面除外。”

斯特拉顿警觉起来,“哪个方面?”

“你还没猜到吗?用铭印名字制造出来的雄蛙只有一个缺陷:它们是不育的,因为它们的精子内没有预成胚胎。相比之下,制造出来的雌蛙则是可生育的:蛙卵无论使用传统手段还是重复铭印过程都能受孕。”

斯特拉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么说,名字的雄性变格还有缺陷。大概不能仅使用性别称号区分雄性和雌性变格。”

“如果只是雄性变格有缺陷就好了,”阿什伯恩说,“但我不这么认为。想想看,一个能生育的雄性和一个能生育的雌性在外表上或许很接近,但复杂程度却大相径庭。拥有可生育的卵子的雌性只是一个单独的有机体,但拥有可生育的精子的雄性实际上却是许多个有机体:父亲和他有可能生下的全部子孙。从这一点说,名字的两个变格倒是很匹配它们的行为:两个名字都诱导产生了单个有机体,但只有雌性生物这种单个有机体才能生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