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个字母(第8/20页)
“按照同样的逻辑,”斯特拉顿反驳道,“也许人类的复杂程度使得人工加速生长技术不再适用。也许发现的限制属于这套技术,而不是物种本身。”
“目光如炬,斯特拉顿先生。我们还在使用更接近人类的物种做实验,例如黑猩猩和红毛猩猩。但是,这个问题大概要到几年后才能得到明确的答案,假如现在的分析没有错误,那就有可能把时间白白浪费在等待核实上。我们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但五代是一百多年以后——”他尴尬地停下,因为他忽视了最明显的一点:不是所有人都在相同的年龄生下后代。
菲尔德赫斯特看懂了他的表情。“看来你想通了,为什么来自同年龄捐赠者的精子样本不一定拥有相同代数:部分谱系正在比其他谱系更快地走向终点。有些谱系内的男子总是很晚当父亲,生育能力有可能再维持两个世纪,而有些谱系则无疑已经走到了终点。”
斯特拉顿想象着后果。“随着时间过去,大众将越来越明显地失去生育能力。不等末日降临,人们就会陷入恐慌。”
“正是如此,暴乱将和世代耗尽一样有效地灭绝我们这个物种。所以时间才如此宝贵。”
“您有什么解决方案吗?”
“请阿什伯恩博士详细解释一下吧。”伯爵答道。
阿什伯恩站起身,本能地摆出教授讲课的架势。“还记得为什么会放弃用木头做自动机的全部尝试吗?”
斯特拉顿被这个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应该是因为木头的天然纹理构成了形状,会与我们想雕刻的形状产生冲突。现在有人在尝试用橡胶当浇注材料,但还没有谁获得成功。”
“说得好。如果木头的天然纹理是唯一的障碍,那么动物的尸体为什么不能被名字驱动呢?它们躯体的形状应该很理想才对。”
“这个想法太可怖了;我无法想象这种试验获得成功。难道有人尝试过不成?”
“事实上还真有,但同样不成功。因此,存在两条截然不同的研究道路,但都颗粒无收。这是否意味着无法用名字驱动有机物呢?我离开三一学院正是为了追寻答案。”
“你发现了什么呢?”
阿什伯恩一挥手,挡开他的问题。“首先,让我们讨论一下热力学。你应该也注意到了最新的进展吧?那么你就知道,热量消散反映的是热力学层面上无序度的增加。相反,自动机从环境汲取热量做工的时候,能够增加有序度。这证明了我长久以来坚持的信念:词序能够改变热力学的有序度。护符的词序能增加躯体已经拥有的有序度,从而保护躯体免遭破坏。有驱动力的名字的词序增加躯体的有序度,从而为自动机提供动力。”
“第二个问题是:有机体内部如何反映有序度的增加?既然名字无法驱动已死的组织,很显然有机物在热力学层面上并无变化;但也许能在另一个层面上改变它的有序度。想象一下:一头牛能变成一大桶胶质肉汤。肉汤和牛含有相同的物质,但哪一个表达了较高的有序度呢?”
“牛,显而易见。”斯特拉顿困惑道。
“显而易见。有机体通过其生理结构表达有序度;有机体越是复杂,有序度就越高。我有个猜想是这样的:增加有机物的有序度,就能够赋予其形体。那么问题来了:什么东西有生命,但没有形体?”
命名师长者没有等他回答就说了下去,“答案就是没有受精的卵子。卵子包含了能驱动最终由它产生的动物的生命要素,但本身不含形体。通常来说,卵子必须与压缩在精子内的胚胎结合,这就是受精。那么,我们的下一步就很明显了。”说到这里,阿什伯恩停下,期待地看着斯特拉顿。
斯特拉顿却摸不着头脑。阿什伯恩失望地说了下去。“下一步就是通过使用名字,人工诱导卵子长出胎儿。”
“但如果卵子没有受精,”斯特拉顿反驳道,“那就不存在可供放大的预存结构啊。”
“正是如此。”
“你难道想说同源介质能自发产生结构?不可能!”
“话虽这么说,但我这几年的目标就是证实这个猜想。我最初的试验是将名字用于未受精的蛙卵。”
“怎么将名字植入蛙卵?”
“名字其实不是植入的,而是用特制针头铭印的。”阿什伯恩打开工作台上的储存柜。柜子里的木架上有许多成对摆放的小型器具。每对器具的顶部都是一个玻璃长针头,有些粗如毛衣针,有些细如皮下注射针。他从最大的一对器具里取出针头递给斯特拉顿。玻璃针头并不是透明的,而是包着斑斑点点的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