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集(第4/11页)

一面说着,他翻了一页字典,上面是日语和英文解释的“善良”一词和“宁静”二字:可是你们在中国杀了这么多人,做出这么多邪恶野蛮的事情,我感到非常失望。

他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中国字:“杀”、“抢”、“奸”、“暴力”,然后在这些词汇上画上叉,又写下一个“伤”字。他指指“伤”字,又指指自己的心口,再指指抱着儿子尸体求助苍天的圣母。

日本哨兵甲瞪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老人灰蓝的眼睛里汪起眼泪。他又抬头去看画里的圣母,圣母的失望和伤痛令人震撼。

法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画外音) 神父!

日本哨兵甲噌的一下蹿向门后。

法比推开门,看着坐在案子前面的老神父。

英格曼沉着地看着法比,眼睛的余光瞥见门后面站着的日本兵。

日本哨兵甲狠狠地瞪着英格曼,出于绝望,也是表示威胁。

法比:孟书娟来过你这里吗?

英格曼:没有。

法比一筹莫展地看着老神父。

英格曼:怎么了?

法比:那两个日本哨兵……我把他们关在厨房后面,今天跑了一个,孟书娟跟着我找他,没有留神这孩子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英格曼看见日本哨兵甲的额头上渗出汗来,他使劲摆动下巴,意思是让英格曼把门关上,或者把法比打发走。

英格曼:我当时就不答应你把他们关起来。现在恶果出现了吧?就算一个老人什么都不好,经验还是好的。

楼下传来玉墨的嗓音:(画外音) 法比!找到书娟了!

突然的松弛使法比几乎瘫软。

英格曼:太好了!快去看看孩子,是不是受伤了!

法比慢慢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日本哨兵甲和英格曼都一动不动,听着法比的脚步声在木头楼梯的台阶上渐渐远去。

日本哨兵甲抽风似的用肩膀将门关上,顶死。

英格曼慢慢往回走: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他轻轻拍了拍脑门) 老了,刚发生的事情总是记不住。过了新年,我就七十一岁了,中国古话说,人过七十古来稀。你不杀我,自然规律很快也会杀我。不然你杀了我这个古来稀,照样留下一个杀人记录,不合算,是不是?假如说,你们杀人有配额的话,你就浪费了一个配额在我身上。

日本哨兵甲向桌子走去,眼睛盯着盘子里的残剩的食物。

英格曼注意到他饥饿得发直的目光,晃悠着站起来,撑着拐杖来到桌前,拿起那个盘子:不好意思,是剩下的。而且是一个晚期肺结核老人剩下的。(他拍拍椅子) 坐下吃吧。

日本哨兵甲发出呜呜的喉音。

英格曼:哦,忘了。

他毫无芥蒂地把这个日本兵嘴里的堵塞物扯出来。

日本哨兵甲非常惊讶这个西方老人的坦诚和信赖。他不能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一直盯着英格曼。

英格曼:(日语) 请坐。

日本哨兵甲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英格曼无力地做了个“请便”的姿态,晃悠着向壁炉走去。

他在壁炉的奄奄一息的火上加了一块柴火,不经意地回过头,见日本兵把脖子伸在盘子上,如同牲口一样啃噬着盘里的食物。他恶心地却又是悲悯地默默叹一口气。

柴火被燃起来,金色的火苗在潮湿的昏暗里显得那么难得可贵。

日本哨兵甲回过头,看着老人又开始了一轮新的剧烈咳嗽。等到英格曼终于平息下来,这个日本兵也舒出一口气。

老人仍然是以他的脊背朝着世界,毫不设防地把头仰在椅背上,慢悠悠地晃着摇椅,然后拿起他正在读的那本书。

教堂/厨房 傍晚/内

书娟坐在长餐桌前,两手焐在一茶缸热水上。所有的女学生都围在她身边安慰她或问长问短。

徐小愚:当时你怕吗?

书娟想了一秒钟,点点头。

刘安娜:那你的鼻子怎么好好的?

书娟似乎不明白班长的意思,瞪着她。

刘安娜:你一害怕鼻子不就会流血吗?

女学生丁:受了刺激也会,是吧,书娟?

书娟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又看看手,一脸的不解。

法比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玉墨。

法比关切和焦虑的目光比任何问候的话表达的都多。他笑呵呵地上来,手很重地胡乱撸了撸书娟的短发:我就知道你没事啊!不过把她们担心坏了!

红绫:算了吧,现在你还一脸的担心!

法比:我?我是为那个小日本担心,我晓得这小丫头力气大,手脚重,怕她不当心把那个小日本打死了。你没把他打死吧?

人们的忧心被法比的话缓解一些,有的脸上也露出笑意。

书娟:他往院子里面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