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塔拉瓦环礁(第42/45页)
除了战死者之外,贝蒂欧东头的日军全部自杀了。还有几名日军已经无力或无武器自杀了。他们就躺在地上,眼光呆滞地盯着美军的官兵走过去,看着美国人手中的枪支和喷火器、坦克和装甲车,一丝欲望也没有。他们等待敌人来结果他们的性命.惠特尼用靴尖拨了拨其中的一个人,用生硬的日语讲:“你们被打败了。”
那人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睛瞪得更大了,似乎没听懂。
惠特尼又慢慢地说了一遍。原来那人完全被炮火震聋震麻木了。
苏萨鲍斯基的女人腔又响起来:“中校,贝蒂欧就这么打下来了。‘海魔’损失惨重,但我们的业绩与塔拉瓦的名字一起,足以使美国感到荣耀。从此,‘海魔’的旗帜上应该添上塔拉瓦环礁。”
“我可是讨厌这个珊瑚礁。如果再打一个这样的环礁,‘海魔’一定就会断掉脊梁骨。我们要接受血的教训。”
苏萨鲍斯基少尉捧起一把珊瑚沙:“塔拉瓦给我们什么教训呢?我们一错再错,舰炮射击的时间太短,准确性太差,提前结束了二十分钟,让日本人喘过气来揍我们;舰载飞机训练程度太低,几乎不起作用,我们在滩头挨打,它们却插不上手;两栖车数量少。装甲薄得象纸,害得我们不得不涉水,死人有一半是涉水的时候被杀害的,通讯失灵;潮汐判断错误,后续部队无法抢滩……”
惠特尼接着他的话说:“归根到底,我们太轻敌。我们重犯了日本人在瓜达尔卡纳尔岛上的错误。轻敌是任何将领的灾难。希尔少打了炮,蒙哥马利派了很差的飞行员,特纳赌错了潮水,霍兰德少调了两栖车,朱利安忽视了糟糕的电台。而敌人,他们从上岛的第一天起就准备把贝蒂欧变成一个地狱。”
“中校,即便我们犯了这么多错误,‘海魔’还是啃下了塔拉瓦。”
“正是因为错误之多,更显得我们有一支引以自豪的陆战队。如果少犯错误,可以救多少小伙子的生命啊!”
机灵的苏萨鲍斯基指着拜里基岛上飘扬的一面美国国旗,非常感慨:“如果我们事先从拜里基登陆,然后用所有火力从拜里基和礁湖中猛轰贝蒂欧,打他三天三夜,我们最多付出目前十分之一的伤亡就可以攻克贝蒂欧,就象我们在岛子东头看到的一样。我们只需要在一个无人的布满环形山的星球登陆。事实上就这么简单。”
惠特尼双臂交叉,抱住肩膀,许久没有说话。贝蒂欧之战可以引出的教训太多了,太沉痛了。他现在还不愿去一一回想,他要为他死去的朋友们宣扬他们的功绩,他们毕竟打下了贝蒂欧。
他终于开口,一字一板地说,
“任何伟大的业绩,说穿了都很简单。在萨拉米[13],波斯王薛西斯只要绕过那个小海峡,他就能打败希腊人,汉尼拔如果用他伟大的天才去组织和训练一支舰队,而不是在罗马境内连年征战,他就能打败罗马人;如果君士坦丁堡的守军在金角湾上多拦几道铁索,东罗马人就会打败奥斯曼土耳其;在切萨皮克湾,如果英国海军上将罗德尼把自己的主力舰队交给胡德少将,那约克镇战役的结果就完全颠倒;如果鲁登道夫迂回了凡尔登;如果希特勒不去触动斯大林……这一切事件,这所有战争,其结果就会两样,历史就会面目全非。对于已经过去的事,‘如果’是不存在的。我们所要干的事,只是把过去的‘如果’变成将要的‘必须’,我们才能获得更多的胜利。
“美国是个历史很短的年轻国家,我们没有那么多历史教训可供汲取。所以,我们每走下一步,就想想前一步。我们胜利了,要想到会失败;失败了,又要鼓起勇气。我们一定要接受贝蒂欧的教训。这样,所有死在塔拉瓦环礁上的合众国儿女,他们的血才没有白流。”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到了贝蒂欧的东头。它实在太小了。隔着一道小海峡,隐约能望见拜里基岛上葱茏的椰树林。他们又谈起那个简单的问题:先占拜里基,后攻贝蒂欧,事情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明白。难道几千美军的鲜血只是为了证明“攻击薄弱环节”这条军事学上已经确立了几千年的普通规律吗?
苏萨鲍斯基说:“牛顿发现力学的三个定律,也觉得过于简单。都是哥伦布的鸡蛋。然而,为了寻找它们,人类在蒙昧和野蛮中苦苦挣扎了几万年。而且,我敢打赔,在未来许多年中,还有大量的简单实用、但意义非同凡响的规律能够被发现,而我们今天的人会显得何等渺小可笑!”他一边说着,一边拾起狰狞的弹片,丢到海里,溅起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