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救上到勤王戊戌庚子间的朝野政局(第15/22页)

告奋勇,请举义旗勤王。时岘帅已交印,不敢举非常之事,婉谢之,但痛哭而已。湖湘义士顿足长吁,曰:“公守区区而甘解兵柄,公即不自计,独不为上之安危所系,四万万人性命所关计乎?公,前明之史阁部也。惜哉胡文忠、左文襄已死矣!使其尚在,则李莲英等逆贼早已除灭,而圣主早已复政矣!惜哉痛哉!”[130]

有人以“寓沪各省会党头目”的名义致函某西人,

略谓我等虽草莽英雄,颇知大义,因中国贪官污吏,不恤民隐,故逼迫至此耳。会中党羽在长江一带,约有十数万人,久仰先生爱护中国,我等从不与贵国教士为难。去岁八月以后,我等即思起义,因皇上安然无恙,冀中国尚有富强之日,故未敢多事。今读二十四日上谕,知皇上废立之事,已不能免,我等不能再行忍耐,要叩求先生设万全之策,阻止废立一事,仍请圣上复辟,大政亲操,以救中国。如蒙赐复,请登报章,五日后无回信,则亦不能久待,恐中国从此无安靖之日也。[131]

其时恰值正气会成立不久,此函极可能和与会的会党首领有关。武汉有人遍贴匿名揭帖,“论废立之事,语多骇听,并谓太后如不撤帘,我等忠义党人数万,定当举兵勤王,并不与各西商及教堂为难,各西人毋庸疑惧云”[132]。四川绅民则表示:“若朝廷果有变故,即当恃其险固,自据全省,奉光绪之年号,举诛奸之义旗。”[133]江西南昌绅民亦谓:废立果行,“则该处必起勤王之师”[134]。

海外保皇会员的情绪更加激烈,暹罗华侨陈斗南等人上书李鸿章和张之洞,告诫其切勿继续叛国叛君,应立即举兵勤王,清君侧,复大仇,立大业。他们继发电力阻废立后,听说光绪被毒咳血,再度电告清廷:“若遇弑害,勤王之师立至,决斩庆、刚两贼种,以泄天下之愤。”[135]新加坡华侨致总署电文则直接提出:“大众骇怒,同心欲起师勤王,而诛逆贼。”[136]

保皇会的机关报《知新报》和《清议报》先后发表论说《论立嗣即已废立》《论建储即为废立》,断言立皇嗣的目的在于立新君,废立既定,联电抗争或责望于督抚均难以奏效。

为今之计,惟有民办民事而已。……凡我大清士民,联合大群,驰檄内外,公认光绪皇帝为真主,虽至不讳,必奉光绪正朔,无论所立何人,誓不承认,然后布告各国外部,执公法以申之。……若其不行,则惟有合众力以正朝廷,举大义以清君侧,宾王之檄,柬之之师,必有怀忠抱义,响应从之者。如此则皇上虽危,犹可望生;皇上虽往,犹可复仇。[137]

康有为也认为:自电争废立以来,海外各埠皆问勤王之师,以往空电相争,后此则必须具有应变实力,才能于事有济。[138]《清议报》甚至提出:光绪废与不废,均在我臣民,“民所归往,匹夫可蹑帝位,民所离畔,帝王亦为独夫。”[139]这很可能反映了保皇会内部激进一派的观念,照此看来,光绪复辟与否,已非最关紧要。等到北方义和团蜂起,保皇会更以勤王讨贼为“再造中国之第一要策”,而且认为“今日而望各疆臣勤王,是真望梅止渴也”,呼吁国民以独立自主之精神兴师勤王。[140]

清廷立储,有两种可能,一是鉴于内外反对,不得已而求其次,一是以立嗣为踏板,试探各方反应,适时再行废立。在保皇会看来,无疑是后者,因此异口同声,认定立嗣即已废立,建储即为废立,并将筹划已久的勤王谋略推上实际运行轨道。而在清政府方面,无论是退而求其次,还是以退为进,立嗣引起举国上下、海内海外如此广泛而强烈的公开反对,的确出乎意料,令其政治权威大为动摇,戊戌政变以来的不安心理严重膨胀,为了挽回面子,反而进一步倒行逆施。其反弹表现有三:

其一,加紧镇压保皇会和国内维新人士。宣布立嗣的同一天,清政府再度颁布悬赏购线拿办康、梁的上谕,迫使康有为离开香港,前往南洋。看过经元善等人的奏电,慈禧勃然大怒,较诸康有为事败时犹觉利害,连在场的各太监及进呈电报的礼亲王亦惊慌异常,恐遭怒及。据太监旁观,其所怒不在电稿,仍归怒于康有为及其维新之党羽。事后慈禧告诉奕劻:康有为、经元善等须设法除去,然后政府可以安然无虞。[141]清廷随即下旨捉拿经元善,经氏避走澳门,清方仍穷追不舍,以亏空电局经费为名,试图引渡,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142]又下令密拿发电谏阻列出姓名的50位士绅,尤其是叶瀚、王季烈、汪诒年三人,

以叶、王二君草创《至各省大吏禀稿》,请谏阻废立;汪则为《中外日报》主笔,发传单、集义士之故也。五十人之外又开新党,闻有二百余人,何人在内,何人不在内,尚未能得其信消息。前数日,上海道拜各国领事,请签名协拿,诸领事斥绝不应许,始得保全此数百人性命。然发之五十人均不能回家乡矣,忠名震于地球,而身家之际可悲甚矣!……闻此外各省指拿名士又共有三百余人(此信已确,惟名单未传于外),但未知地方大吏实在举行否耳?情形已与明代末年无异。[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