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瞧这一家子(第5/8页)

侯景接连施展出妙招,而萧衍则是昏招迭出。虽然朝廷受到侯景欺骗,对叛军下一步军事行动缺乏预判,但是各地仍不断将叛军动向情报送往建康。侯景向长江方向挺进之际,萧衍仍然未能明确判断出侯景的军事意图。

梁朝中央官员没打过仗,也不会打仗,只有羊侃有资格与萧衍讨论军事议题。萧衍向羊侃征求意见。羊侃建议速派两千人马占据采石渡,修筑防线,向邵陵王下达袭取寿阳的命令。羊侃的应对之策算得上狠毒,直接端掉侯景老巢,釜底抽薪。叛军前进不得,后退无路。这些刚刚组建起来的乌合之众只能解散。

一向果断的萧衍此时犹豫起来。朱异提出反对意见:“侯景必无渡江之志。”侯景不渡江向长江出击做什么,莫非到江边几日游?谁都听得出朱异的话毫无道理,偏偏萧衍认可。

有人认为萧衍晚年昏聩,侯景献地两年来所做的一切可以证明;也有人认为萧衍过于轻视侯景。对于真正的军事家来说,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必须重视敌人。萧衍可以公然宣称折根木棍揍侯景的屁股,但在军事战术上不能不小心谨慎。邵陵王萧纶奉命出征时萧衍做过最高指示:“侯景小竖,颇习行阵,未可以一战即殄,当以岁月图之。”对付久经战争考验的侯景,不能指望一战而胜,依靠军队和物质的优势拖垮敌人,这是萧衍的战略思想。十倍于敌人的军队,百倍于敌人的土地和资源,萧衍做出持久战姿态,表明非常重视侯景,惧怕侯景过人的军事指挥能力。

侯景当然不可能来江边旅游,那么只有三种解释。一是无目的逃窜;二是渡江袭击建康;三是急于决战,诱使梁军主动出击。无目的逃窜字眼用在身经百战的侯景身上,那是一种侮辱,绝不可能。渡江袭击建康,萧衍认为也无可能。长江不是陆地,不是城镇,说过就过。侯景无船,即便抢些渔船,岂是梁国水军的对手。侯景放弃陆战优势,与梁军争胜于大江,那是极端的军事冒险。萧衍判定侯景在玩引蛇出洞的把戏,渡江乃是佯动,诱使梁军主动进攻,各个击破。若依羊侃对策,五路梁军不再协调统一,到达寿阳势必有先有后,正中侯景诡计。

勇于承当责任是奸臣优良品质之一。优秀的领导不会轻易表明态度。世事无常,谁又能确定自己永远正确。一旦错了,贻笑千古。岳飞不是秦桧可以杀死的,但秦桧杀掉他,替宋高宗赵构背了上千年的黑锅。洞察萧衍心理的朱异揽过责任。无论日后侯景渡与不渡,我都没有错。这也是秦桧敢于用“莫须有”罪名除掉岳飞的原因。当然,拿秦桧杀岳飞的卑鄙无耻举动来比朱异的军事战术选择不很恰当。但是,历史和人心深处千般雷同,读史使人明智不是说说而已。

熟悉北方鲜卑人不畏死亡冒险精神的羊侃叹息道:“我们败了!”

未能迅速攻击寿阳,萧衍错过消灭侯景最佳时机。但是,萧衍不会坐视侯景军队向江边移动不加理会,尤其历阳发生战斗之后。朝廷任命萧正德坐镇丹阳郡,负责建康及长江防务,同时下令王质的水军向采石方向巡逻,屯驻采石渡。

长江无险

任命萧正德担任城防司令实在是件有趣的事情,那就等于用侯景守建康。萧衍最大的失误在于未能认清萧正德的真面目。他做梦也不曾想到萧正德会帮助侯景造反。

人做每一件事须想到后果。萧正德帮助侯景会得到什么?萧正德希望当上皇帝。这是根本不现实的事情。侯景失败,萧正德会丧命;侯景成功,也不会立萧正德,因为萧衍的子孙们控制着梁朝大部分土地。立萧正德等于把侯景推到国家公敌的位置上去。与其让萧正德做皇帝,何如自己来做。

萧衍忽略人性的贪婪。人性的贪婪在于不计后果。资本之所以在全球掀起大风大浪,正是依附在人性贪婪之上。300%的利润敢于冒绞首的危险,皇帝的诱惑远远超过3倍。贪婪冲昏人的头脑,泯灭人的理智。

对于侯景来说,长江是不可逾越的天险,即使渡过也无粮食补给;对于萧正德来说,送侯景过长江易于反掌,补给更非难事。

难事变成易事,坏事变成好事。祸兮福所倚 福兮祸所伏,这也是自然界的规律。看过八卦图的人会明白,世界原本如此。

长江之上原本有一支常驻水军,将领王质带领下移师采石渡。偏偏此时此刻,临川太守陈昕向朝廷请命去守采石渡。陈昕是白袍将军陈庆之第五子,武功高强,曾单骑擒杀北朝勇将,梁朝硕果仅存的优秀青年将领。十二岁参军,跟随父亲一路打往洛阳,途中生病回到江南免过白袍队全军覆没之灾。历阳战事爆发,朝廷调陈昕回京。一心报国的陈昕认为王质的军队不堪重任,主动请缨,用心是好的,萧衍也挺高兴。殊不料陈昕的军队尚未出发,朝廷调王质为丹阳尹的诏书已到。王质一刻未耽搁,立即动身去丹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