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9/11页)

“我们还能在这里躲多长时间?”玉珍问。

“躲到那男人去世为止。”阿皮科拉坚定地说。

他们这样又躲过一个礼拜。结果,火奴鲁鲁一间铺子里有个密探看出点门道来了:“基莫从来不卖这么多念珠藤的。他也从来不买大米。就是基莫!是他把得了伯爷麦病的华人藏起来了。”这人忙跑到警察局:“我敢肯定是基莫和阿皮科拉,就是住在帕里北边不远的那块开阔地上的一家人,他俩把得病的华人藏起来了。”那密探因为会动脑筋而得了一大笔赏钱。警察当天下午就偷偷来到了开阔地。警察冲出来的时候,玉珍抄起一根棍子,企图进行徒劳的抵抗,而肥胖的阿皮科拉则与警察扭打成一团,基莫大喊大叫:“是哪个坏蛋背叛了我们?”正在这时,满基抖抖索索地走出了那间摇摇欲坠的茅屋,举手投降。这下警察们可乐坏了,恨不得马上押走这几个难民。玉珍用夏威夷语喊道:“至少让我们谢谢这些善人。”然而人家不许她报答,沿着小路,玉珍被推搡到大道上,她回过头去,看见那两个肉山似的夏威夷人正抹着眼泪,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朋友被人拖进死囚牢。

惠普尔医生听说他的中国仆人被捉,赶紧来到麻风病人收容所。患病的人都集中在那里,准备用船运到放逐之岛去。惠普尔医生找到了玉珍夫妇俩。

“我还盼着你们能逃出去来着。”他用夏威夷语对他们说,“我很遗憾在这里跟你们见面。”

“你把孩子们带到新家去了吗?”玉珍问道。

“你已经决定要做柯苦艾了?”惠普尔反问。

“是的。”

“要是你愿意,随时可以离开这里。在船出海之前都可以。”他驾着马车把玉珍接回家,给她看养得胖乎乎、乐呵呵的四个孩子,他们穿着美国人的衣裳。玉珍笑着说:“他们都不像华人啦。”她把他们集合在一起,说医生会带他们走到新家。惠普尔医生让孩子们坐上自己的马车,去完成那并不愉快的任务。首先来到的是一户原住民家庭,玉珍给了他们一个儿子,说:“把他抚养成一个好人。”那原住民答道:“这并不容易,但我们会尽力。”

第二户人家是客家人,玉珍说:“让他学会所有的语言。”那客家人老大不乐意地接受了孩子。第三家又是原住民,玉珍说:“把他抚养成人,给他爹争脸。”最后一家又是客家人,她又要求人家:“所有的语言都要教给他。”做完这一切,玉珍请惠普尔医生把她送到休利特家,找到他家的厨子厨娘,交代未出世的娃娃。她告诉这几个原住民:“你们对这孩子要像对待自己的一样。让他跟你们一个姓。叫他尊敬你们,就像敬爱亲生父母。”

“那孩子什么时候送来?”人家问。

“只要有船从麻风岛开来。”玉珍答道,一听这几个字,那对未来的养父母就吓得一哆嗦。

回看守所的路上,惠普尔医生往努乌阿努山谷背面走了一小段距离,来到他送给玉珍的那块土地旁边。他在那块七英亩的土地角落里放上几块石头,向她保证:“姬太太,我已经设法把这块地呈交给土地法庭,并且缴过了税金。你丈夫去世后——他应该活不了多久了——你可以回到这里,开个小园子,把孩子们接回身边。”

玉珍坐在车上,看了看那块湿地,那块土地在她眼里呈现出惊人的美丽。“我会记住这块土地。”她用夏威夷语说道。

当惠普尔医生刚刚拨马调头,便看见两个高大的夏威夷人向他们走来,他们一见玉珍坐在车上便喊道:“伯爷,伯爷!我们来接孩子。”

他们晃着笨重的身躯,尽力跑着,捉住了朋友的双手:“你肯定会让我们替你抚养孩子吧?”他们恳求道。

“你们的房子太小了。”玉珍不愿意。

“养孩子足够大了!”阿皮科拉豪迈地说,她张开双臂,就像开了一扇旋转门似的,“求你了,伯爷!让我们抚养孩子,好吗?”

玉珍花了点时间考虑这个奇怪的建议,要是满基在就好了,但是她肯定满基跟她想的一样:“原住民和客家人会渐渐厌烦我们的孩子,就算我们都是‘迦太基人’号下来的也一样。但阿皮科拉和基莫会永远爱他们。”于是玉珍当了一回家:“我们把孩子给你们。”她请惠普尔医生回到收养孩子的那些家庭,对华人解释:“这样更好些,因为阿皮科拉和基莫能让所有的孩子待在一起。但是我希望,看在我丈夫的份上,你们能时不时给他们送些钱。”

“钱?养孩子还要钱?”肥胖的阿皮科拉惊诧不已。玉珍想,多么奇怪啊,这些华人家庭都有好工作,可领养别人的孩子没有不犯难的,然而一无所有的夏威夷人却愿意无条件收容这些孩子,不管是一个、三个还是五个。她最后看了儿子们一眼,转身回到帕里。阿皮科拉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基莫怀里抱着另一个,还有两个大点的孩子快活地在后面连滚带爬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