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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斯基林陷入了沉思。中东宗教领袖的魔力已有数千年的历史,他们借此控制伊斯兰教世界的民众,他在舞台上表演的那些小伎俩很难与之相提并论。能用咒语移动石墙的伊玛目,对舞台魔术师的戏法根本不屑一顾,但马斯基林也知道,现在他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军方终于给了他一次证明能力的机会,他绝对不能让他们失望。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我愿意去,但我不能保证……”
在把当地情况对马斯基林作过完整介绍后,贝斯雷上校送他到楼梯口,身边全是皱着眉头穿梭于办公室之间的高级军官。“如果完全没有效果,你就送他黄金。”贝斯雷阴沉地说,“如果德国人付他钱,我们就付得比他们更多。以现在的战况,我们不能让他再给我们带来任何麻烦。祝你好运。”
马斯基林精神抖擞地行了个军礼,动作标准得足以让巴克利少校引以为傲。
第二天,四月二十六日,当德国非洲军团正准备对图卜鲁格发动另一波攻击,而英军总部已对开罗的军官下达销毁机密文件的命令之时,马斯基林已抓起随身的舞台道具行李,搭机抵达叙利亚大马士革。他身穿衬衫式棉质外套和哈利屋缝制的裤子,心想这真是一大讽刺——他穿上军装后接下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要他脱掉军装。
他走在一条古老的大街上,穿行在拥挤的人群中,等待某个英国情报员主动来与他接触。一个叙利亚小乞丐过来向他讨铜板。马斯基林早已受过警告,知道对这里的乞丐最适当的做法就是不予理会,于是径自走开,继续寻找他的联络人。
这个小男孩却一直跟着他,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后保持一段距离。当他们走出市场,脱离街上的人潮时,小男孩又再度上前。这次他说的是一口清晰的英语:“日安,马斯基林中尉。”
马斯基林立刻转身看着这个小男孩。这孩子看起来可能还不到八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诘问道。
小男孩抬起头,以世故的眼神看着他。“我们自己也有情报部门。”他说,旋即又补充道,“我是负责引导您的,麻烦您跟我走。”不待马斯基林回答,他已转身离开。
马斯基林略一犹豫,就紧紧跟上男孩,穿过一条又一条迷宫般的窄巷。最后,在某条巷子尽头,他看见一辆由两匹白色种马牵引的四轮马车。小男孩把车门打开,示意他上车。“亲王在等您。”他说。
马斯基林乖乖上了车,车门旋即关上。亲王?什么亲王?他根本不知道男孩在说什么,而现在想问又来不及了。四轮马车已前行,马匹迈着强健的步伐踏过街市。他掀起窗帘向外张望,想记下沿途走过的路,但马车转了太多弯,认路完全不可能。马车穿过市场,经过几块“小心越界”的警告标语,驶过几条宽阔的街道,然后又钻进一些相当狭窄的巷子——窄到巷里的阿拉伯人必须闪进家门,才能让马车通过。
他的恐惧随着一条条街道而加深。他全然不知自己被载往何方,甚至连坐在谁的马车上都毫无头绪。面对危险可期的战场是一回事,独自置身于狂热的苏菲教徒中则是另一回事。长久以来,有关这个民族的野蛮故事一直让生活在欧洲文明圈内的人心惊胆寒。在这个时刻,他只希望行李袋中的那把枪是真的,而不是全无用处的道具。
马车在一道巨大的拱门前停了下来,拱门两边是高大坚固的灰泥墙壁。车门被打开了,一位蓄着胡须的阿拉伯人催促道:“请快点下车。”马斯基林跳下马车,立即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大门在他身后关闭,同时也隔绝掉街上的喧嚣。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大庄园的幽静庭院中,庭院的一边有棵枝繁叶茂的石榴树,树荫下坐着一位阿拉伯人,正用木笛吹奏悦耳动听的曲子。在另一边,一群戴着面纱的妇女围在一起静静地纺纱。庭院中央有一座喷泉,水花轻快地飞溅落入一个苜蓿叶形的莲花池,而立在这喷泉之上的,是一个他平生所见最奇特的雕像。
这个雕像看起来像一个大木轮,里面坐着四个相互呈直角的女人。喷泉缓缓带动木轮旋转,那四个女人却纹丝不动。马斯基林猜这个奇怪的雕像一定有某种宗教上的象征意义,而且敢肯定,他现在一定来到了某个德尔维希教徒的家中。
当他跟着那位蓄须的仆人穿过铺有地砖的庭院时,心里涌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人正从上方监视。他抬头看向墙上的窗户,却一无所见。他们进入一个极大的厅堂,阳光自高高的窗户泻下,成为这里的主要光源。厅堂最里面有一座高台,高台上有个雅致的宝座,上面坐着一位相貌堂堂、白发白袍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