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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采取迂回路线航行,一路没有遭遇任何敌人。唯一的例外是某天晚上,值更官突然下令高射炮手朝一架向他们接近的飞机开火。但在几秒钟尴尬的沉默过后,一名炮手小声地告诉他,那是己方的轰炸机。

到了三月初,“苏马利亚”号终于在非洲狮子山的自由城靠岸。航程目的地本应是“最高机密”,但一到码头,就已有成堆的信件在等着他们。船上所有人都乐疯了,完全没人质疑这个海港的安全防护。马斯基林收到玛丽写来的厚厚一大叠信,还收到一铁盒昂贵的糖果。包裹上写着发信地址的部分被弄脏了,无法辨识出寄件者,但他相信一定是他的家人或某个朋友。

他一颗颗品尝这些美味的糖果,可没过几个小时,肚子突然绞痛难当。开始他不以为意,还开玩笑似的对诺斯说:“这盒糖果说不定是敌人的间谍寄来的。”

“我看是某个欣赏你表演的仰慕者才对。”诺斯回答。

几小时后,他们就开不出玩笑了。马斯基林突然发起高烧,当“苏马利亚”号再度起航时,他已陷入昏迷。船上的军医想尽办法,马斯基林的状况却持续恶化。诺斯不停用冰块为他冷敷,但高烧仍无法退去。马斯基林几度自昏迷中清醒,而在最后一次,他要求诺斯拿一瓶威士忌来。“我渴死了。”他哀求道。

诺斯勉为其难地向船上的膳务员要来一瓶酒。就在马斯基林准备倒酒之际,“苏马利亚”号的船长突然过来探视。船长紧张地把白帽子捏在手中,说话时也不敢直视马斯基林。他以沉重的语气感谢马斯基林在这次航程中对大家的贡献,又语无伦次地向他保证,船医说他一定很快就会康复。

马斯基林一边点头,一边小心不让藏在身后、瓶盖已打开的威士忌泼出来。他虽已处于半昏迷状态,也不想露出这瓶烈酒,破坏船长衷心向他告别的一番好意。

等船长一走,他连灌了八杯威士忌,然后倒头大睡。当他再度醒来时,几乎已过了整整二十四小时,而诺斯仍坐在他的床边寸步不离。“烧好像退了。”诺斯若无其事地说。

“我觉得头好痛。”马斯基林呻吟道。

“总比死了好。”诺斯说。

马斯基林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他。“你说得倒轻松。”

两天后,他总算可以下床在甲板上蹒跚而行了。

这起糖果事件立刻引起情报部门的注意,但众人很快就淡忘了。几个月后,在一间以妓院为掩护的情报部门办公室里,马斯基林才得知这次意外促使情报人员展开大规模调查,结果破获了一个在中东地区活动已久的轴心国间谍组织。

从自由城出发后,船队一直往南绕过离南极很近的马尔维纳斯群岛,让这支携带亚热带装备的部队冻得发僵,之后又往北行,经过开普敦,最终才在南非的德班港靠岸。至此,船队已在海上航行了三个月,几乎绕了半圈地球,以躲避德军U型潜艇的追踪攻击。在漫长的航程中,士兵们变得暴戾不安,好几艘船上都发生了伤害严重的斗殴。更糟的是,开始有人耐不住航程枯燥而自杀。“苏马利亚”号上有人喝下一罐擦铜油求死,其他船上也有人莫名其妙地消失,据判断应该是跳海自尽。

船队从德班出发驶向马达加斯加,然后往北进入红海,向苏伊士运河前进,至此,J区已毫无疑问就是中东。但当他们仍在海上时,陆上局势已发生剧烈变化。

为援救在北非败得灰头土脸的意大利盟友,希特勒决定对墨索里尼提供军事援助。意大利人并不知道,其实纳粹政府早自一九三六年起便在德国北部的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和南部的巴伐利亚设立了两座巨大的温室,挑选官兵进驻训练成一支精良的沙漠部队。这两座温室的气候条件都与沙漠类似,而士兵们一旦进驻便在室内连续生活好几个星期。他们食用沙漠地区的补给品,在酷热高温下出操,在刺骨低温下休息,并在覆满沙子的地面上训练。到了一九四○年,这支非洲军团羽翼已丰,随时可以出动。

墨索里尼别无选择,唯有接受援助。德军表面上接受意大利将领加里波第的管辖,实际上却由希特勒最宠爱的大将——坦克战专家隆美尔全权指挥。短短不到两个月,进入沙漠的隆美尔便令自己青史留名。

当英国船队抵达苏伊士运河时,船上贮藏的酒恰好告罄,就在众人庆幸估算得恰到好处,打算进入苏伊士港时,突然发现附近有德军轰炸机出现,于是船队只好掉头逃回红海。这一耽搁使他们在海上又多待了一个星期,之后才得以在苏伊士港系缆靠岸。

但他们没想到,“苏马利亚”号驶进的是一个混乱之地。尽管在海上就已有坏消息传来,但他们全没料到在陆地上等待他们的竟然是这般景象。苏伊士城一片兵荒马乱,小小的城市涌入大量士兵,这些人来自各个英联邦国家、各个部门和各个阶层,街道上挤满了到处乱逛的坦克兵、伙夫、步兵、工兵、驾驶员和机械工兵。这座城市似乎承受不住这般摧残,她年纪尚轻,公共设施无法承担如此庞大的英国军队。于是,污水系统很快堵塞了,无论是铺有石板的大街还是只有泥土覆盖的小巷,全被污水弄得坑坑洼洼;成堆的垃圾无人处理,运输系统全面瘫痪。城里没有足够的食物和饮水,几乎所有卫生设施都丧失了功能。在陶菲克港,未拆箱的食品、医疗用品、夏季军服和汽油桶堆积如山,就连武器和弹药也随便堆置在码头上。在港湾里,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数不清的运输舰、货轮和小型战舰,全抛了锚泊在海上。它们全在等待,就像在街上等待的士兵一样,等待一个迟迟不到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