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敢忆衡阳(1944年4月~1944年12月)(第49/67页)

7日傍晚6点左右,方先觉召开最后一次军部会议,这一次周庆祥、葛先才、容有略、饶少伟皆至。由于攻入城内的日军已向中央银行逼近,方先觉指定自己一旦遭遇不测后代理军长的顺序:周庆祥、孙鸣玉、葛先才……在会上,方先觉进行最后一次调整:葛先才仍在城西南指挥,周庆祥由城西转至城南指挥,城西的指挥交给饶少伟(由于接到蒋介石8月8日援军必至的电报,在一种记述里,称方先觉决意第二天拂晓前突围,突围部队由周庆祥和孙鸣玉指挥,因为现在第3师还有兵力,方和其他师长则留在城里不动。突围后因日军在午夜再次发动攻击而夭折。在这种记叙里,称方先觉下令将部队集中在大西门,但又称突围路线走城南五桂岭,从这个细节看实在是矛盾的)。

就是在这个会议之后,副官处处长张广宽代表方先觉出城跟日军接洽。

张广宽带来的有条件停止抵抗主要包括:第10军绝非投降;日军立即停火;日军不得杀戮士兵;给予伤员以治疗;安葬第10军战死者;第10军官兵绝不离开衡阳,保留第10军番号建制。所以在7日傍晚时分,日军看到军部副官处处长张广宽打着红十字会旗,向第68师团旅团长太田的指挥部学校高地走来(关于张广宽出城,在“突围说”的叙述中,称这是方先觉的缓兵之计,为的是掩护拂晓前的突围)。太田上报师团长堤三树男,后者称:“必须方先觉亲自来。”

这期间,南面日军暂时停止进攻。

大约等了一个多小时,没见方先觉来,日军于是继续进攻。

8点多的时候,张广宽、孙鸣玉,在周庆祥护送下来到城南,但这一次没跟太田接洽上。随后,张广宽、孙鸣玉又在容有略护送下转赴西禅寺,见到第116师团联队长儿玉。儿玉带他们见到了第116师团长岩永汪。岩永认为,仍应将其交给城南的第68师团长堤三树男,于是又将一行人送回城南。堤三树男表示同意守军的条件,但第10军需要立即自行解除武装。

孙鸣玉一行人回城禀报方先觉。

横山勇对第10军表示愿意停战当然求之不得。

一是衡阳打了47天,如果再拿不下来,无论有什么样的措辞和战略想法,他都没法对中国派遣军、东京大本营交代;二是,在伤亡如此惨重的事实下,如果再打下去,日军的损失就会创造新高。但横山毕竟狡猾,他决定在守军陷入彷徨时,对其进行最后的精神打击,故而令炮兵把备用炮弹全打光。

当日夜,蒋介石一宿起来了三次,为衡阳守军祈祷。

傍晚时,中美混合空军的侦察机出现在衡阳上空,把衡阳的战况传回了重庆:“城西北角似有战事,其他符号(指守军设置的地空联络符号)仍指向西南,表示敌正进攻中。”晚上蒋介石得到这个情报后坐卧不宁。在晚上写下的日记中,这样说:“综合各报,城北一部虽被敌攻破,但其范围未曾扩大,尚未绝望之局,只有督促援军,明日能如期急进,以势论之,此次战车之参战(指从永州北调的彭璧生第2突击纵队的坦克部队),应可如期成功也。”

这时候的蒋介石仍在一厢情愿地幻想。

午夜过后,第10军再次派出军使来到城南学校高地,称方先觉正式决定放弃抵抗,同意日军提出的解除第10军武装的要求,同时希望日军遵循所答应的条件。双方约定第二天天亮后在城南会谈。城南的日军一度停止攻击。但凌晨时分,在北城里方向,第58师团又继续发起攻势,到天亮前,控制了衡阳城区的三分之一。

凌晨5点,枪声离中央银行越来越近了。

在这个时间段左右,方先觉一时想拔枪自尽,枪被身边副官王洪泽、辎重团团长李绶光打飞。

一个小时前,8月8日凌晨4点时,蒋介石又起来,祈祷衡阳转危为安。

蒋介石执迷地寄希望于援军在8月8日解围。但如果他知道现场的情况,就不会这样认为了。美国记者白修德曾前往衡阳前线观看黄涛第62军的作战,后来在《雷霆后的中国》一书里,白修德这样记叙:“全线没有一个人在行动……我们发觉我们所见即是反攻,战役不会再有其他的结果了。”

8月8日第一缕阳光出现在衡阳日军第58师团大队长相乐所执军刀的锋刃上。

这个鬼子所率的部队,已看到位于衡阳市中心的第10军军部所在地中央银行的建筑了。但日军没再向前攻击,此时城外日军亦停止射击,并稍微向后退却。

清晨时,葛先才接到方先觉的电话:“敌人已经接受停战条件,但敌人也提出了条件,要求我军解除武装。我已经答允。协定今天中午12时起,双方同时停止战斗。停战缴械的命令已经下达。你安排妥当后,来军部,我们军、师长齐集一地,任凭其处置。你不要自我摧残,个人生死荣辱当在所不计。能达到保全我近万名战士生命安全的目的,我也觉得如释重任,忧虑的心情也宁静下来。我军衡阳一战,自始至终,只要问心无愧,别人的想法、看法以及褒贬,那是别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