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色蹊径(第9/10页)

萨克斯接受了福布斯的邀请,在阴山地区安居下来。之前,那里曾是查尔斯·埃利奥特·诺顿与妻子莫特以及3个女儿在剑桥城的居所。萨克斯开始在哈佛大学教授美术。那是美国所有的大学和学院中第一个与博物馆有关的培训课程。研究班仅限10名学生,通常是每周一下午相聚3个小时,不定期到美国东海岸拥有丰富艺术品收藏的城市进行实地考察。艾格尼丝·蒙恩曾担任萨克斯的研究助理,为他的素描收藏编撰图录。她异军突起,成了福格艺术博物馆的首位女性馆长。谈到萨克斯如何培训未来的博物馆研究员,艾格尼丝回忆说:

长长的房间里是齐肩高、带有宽大隔板的书架,保罗·萨克斯似乎是很随意地挑出一枚古代钱币、一幅波斯小画像、一幅15世纪德国版画或一件中世纪象牙雕塑。他把它放到一位吃惊不已的学生手里,请那位同学对其审美特质、设计或可能的重要意义发表自己的看法。

保罗·萨克斯的博物馆课很快广为人知,仅仅成为其10名学生之一,已成为1921年至1948年期间在上流艺术界寻找工作的敲门砖。共有388名学生参加过那个课程,其中至少有160人在美国主要博物馆担任重要岗位,包括一些著名博物馆的馆长:纽约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现代艺术博物馆、华盛顿的国家美术馆、波士顿美术馆、芝加哥艺术博物馆、旧金山美术馆、圣路易斯艺术博物馆、堪萨斯城的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以及哈特福德的沃兹沃思图书馆等。

萨克斯的学生们不仅关心有关艺术的知识和保护,也对征集艺术原作充满激情,并以此为使命。他们学会了恰当对待并仔细研读福格艺术博物馆的珍藏,培育了训练有素的鉴赏家眼力(当时,后现代主义研究员还未对鉴赏家一词深恶痛绝。对他们而言,眼力一词散发着精英主义和排外主义的恶臭)。萨克斯的教学活动与爱德华·福布斯的想法不谋而合。用萨克斯的话讲,爱德华·福布斯“不仅要把福格艺术博物馆打造成一个艺术宝库,还要使其成为设施精良,适宜实现教学目的之地。他打算使博物馆成为一个讲习班,同时,也成为本科生和成熟学者的灵感启迪之地。福布斯不狂热追求博物馆的体量,但对博物馆的质量决不妥协。与其他人相比,福布斯更早认识到让学生与艺术品原作打交道的重要性”。

这必然造成了一个关键性的结果。自20世纪20年代以来,博物馆研究员和馆长的晋升已明显取决于博物馆藏品的增长。因此东亚成了购买便宜货的天堂。对福布斯馆长而言,那种情况不仅是一个审美或道德问题,还与眼下的一个实际问题密切相关。1923年至1924年,哈佛大学批准了一个200万美元的筹款项目,计划用宽敞的新馆舍取代福格艺术博物馆现有的狭窄建筑。此举意味着在拟于1927年开放的展厅中,需要有更优质的藏品展示。保罗·萨克斯成为福格艺术博物馆扩建和旅行考察征集藏品的主要筹款人。虽然萨克斯身高不到1.60米,秃顶,身体浑圆如鸭蛋,但他依靠必胜信念以及与局内人闲聊沟通的能力,最终化解了筹款难题。在工作上,萨克斯与福布斯紧密配合,以至于有人给两人起了个绰号“天生绝配双胞胎”。1995年,在接受一次采访时,福布斯馆长的女儿罗萨蒙德·福布斯·匹克哈德回忆说:“他们俩是一对真正的喜剧演员。他们会猛冲出去买报纸,嘴里还念念有词:‘有没有谁去见上帝了?’(葬礼是最佳筹款机会)”

钱和艺术品滚滚而来。作为团队,萨克斯和福布斯两人取长补短,相得益彰。福布斯讨人喜欢、优柔寡断;萨克斯单刀直入、直截了当。正如哈佛大学校长在新馆开幕时所言:“如果没有福布斯和萨克斯两位先生的超级谎话连篇,就不会出现这座崭新博物馆。”

然而,仅靠巧舌如簧,很难将福格艺术博物馆半空的展厅装满,很难为从亚洲流入美国的艺术品和文物打上哈佛大学的烙印。在先辈和课堂顿悟的影响下,博物馆的猩红色神秘感在与日俱增,就像格伦威尔·林达尔·温思罗普(哈佛大学1886级)所表现的那样。1943年,温思罗普把或许是美国最好的中国古代玉器和青铜器收藏(参见彩色插图9)遗赠给了福格艺术博物馆,同时还有一大批19世纪美国和欧洲绘画、素描。据可靠估计,他的捐赠总数约有4000件,是美国大学接受过的最大一批此类捐赠。此举具有典型的象征意义:温思罗普是马萨诸塞湾英国殖民地首任总督约翰·温思罗普(1588—1649)的直系后裔。他有魅力,行为古怪,是一位才华横溢的伯克郡景观建筑师。冬天,他到纽约的联排别墅居住,那里离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只有一个街区(在该馆过道的光荣榜上,温思罗普骄傲地留有大名)。在许多年里,温思罗普在纽约的家,成了萨克斯那些研习艺术鉴赏的学生们的必经之地——收藏家主人则隐姓埋名坐在旁边,对学生们的问答进行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