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复仇女神(第11/21页)

时间已经到了6月。斯巴达人一如既往地开始庆祝另外一次节日雅辛托斯节,这时人们举行大型的演唱会和宴会来纪念阿波罗死去的情人。就像马拉松战役前经历的那几天可怕的日子一样,雅典的特使再次来到拉斯第蒙要求得到军事援助,却绝望地看到人人都忙着参加聚会。42然而在这番景象背后,各项事情已经在筹备之中。雅典使者们在斯巴达停留了10天,这10天里一直在空等。到了第11天的时候,他们的耐心终于崩溃了。雅典人发出了明确的最后通牒:如果斯巴达人不能立刻停止节庆奔赴战场,那么雅典就要接受马尔多尼奥斯的条款。但是执法长老非但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对此表示适当的义愤,反而开始发笑,但很快就真相大白了。斯巴达军队已经上路了。

这真是戏剧性的打击——不光对雅典人来说这听起来像晴天霹雳。信誓旦旦地要在斯巴达远征军到达地峡之前阻挠他们的阿戈斯人也如梦初醒,发现自己已经被甩在身后。他们只好急忙向马尔多尼奥斯报告:“拉斯第蒙全部军队都出动了,我们无力阻拦他们。”43驻扎在阿提卡之外的马尔多尼奥斯立刻放弃了对雅典人的一切诱惑,将整座城市剩下的部分,“所有的城墙、房屋和庙宇”都付之一炬。44随后,为了将斯巴达人引诱到尽量远离地峡的地方,他从阿提卡撤离到玻俄提亚。在热情的底比斯通敌军官的指引之下,一直沿着最安全的道路进军,最后才停下来。他现在身处一片绝佳的骑兵战场,是扎营的最佳选择,也是作战的最佳选择。

马尔多尼奥斯下令在位于底比斯以南4英里处,在玻俄提亚最宽阔的河流阿索波斯的岸边修建营寨。他选择了一处很好的位置。河对岸有一片起伏平缓的土地,这里是底比斯人的老对手普拉塔亚的领土。在普拉塔亚人的身后是丘陵,背后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基泰隆(Cithaeron)。联军如果想要和马尔多尼奥斯交战,必须先越过当地的屏障——越过这里就意味着一旦战败肯定会被彻底消灭。从普拉塔亚没法轻易地撤回到地峡之后。而对马尔多尼奥斯来说,如果失败也没法返回色萨利。只有等到联军的到来,那时结果才会真相大白。

多利安之矛

虽然一再拖延,但是伯罗奔尼撒人终于别无选择地从自己藏身的角落里走出来。前一年夏天被毁掉的通向梅加拉的陆路已经被工程人员重新修通,他们还重新承担了自己的责任,地峡上的大道在成千上万双脚下微微颤动,因为从未有如此庞大的军队从这里开出。自从特洛伊战争那个遥远年代开始,这支希腊远征军是最大的一支。在斯巴达人的号召之下,科林斯、迈锡尼、泰格亚、特罗曾等城邦纷纷响应,组成了一支庞大联军。其中斯巴达人有5千,几乎出动了城邦全部人力的3/4,组成了联军的中坚力量。拉斯第蒙的各个偏远小城派出的重甲步兵也够5000人,另外还有无数希洛人在他们的身边充当勤务员和轻装步兵。这几乎是斯巴达所能派出的最大一支部队。45

即使那些胆小的人也被动员起来——其实这与我们的理解有所不同——或者说包括那些被斯巴达人看作胆小的人。其中有一个不幸的老兵,名叫阿里斯托得摩斯(Aristodemus),为有机会挽救自己的名誉感到特别高兴,因为这不是他头一次上阵攻打蛮族人。就在不到一年之前,作为300勇士中的一人,他陪伴着列奥尼达前往温泉关。到达关隘之后,他和另外一位斯巴达同伴都患上眼疾,因此两个人被从前线撤下来,等待康复。但是就在他们国王战斗的最后一天,阿里斯托得摩斯的同伴从病床上爬起来,虽然仍然看不见任何东西,还是指挥希洛人带领自己回到拥挤的战场上。而阿里斯托得摩斯则听从了列奥尼达的直接命令,回到家中养病。但是回到故乡之后,人们却对他抱以冷漠和蔑视。同胞们称他为“战栗者”:这个词在斯巴达人的字典中最具有羞辱性。

非常不公平——但是在这座将勇气视为最高品德的城市中,市民身上任何微小的怯懦迹象都必然造成耻辱。“战栗者”在斯巴达的生活非常不幸。这个缀在斗篷上的补丁向整个城市显示他的污点。无论坐在集体餐桌旁还是参与球赛,他都遭到老朋友们的冷漠忽视。在节庆当中,只要有人命令他起身让路,就必须服从——连最年轻的人也不例外。他被剥夺了一切,甚至连他的女儿(假如有女儿的话)都找不到丈夫:这是斯巴达人优生学避免懦夫的性格传染到下一代的典型方式。由于不能忍受这样的羞辱,温泉关战役的另外一位幸存者,列奥尼达派往色萨利执行任务的联络官,上吊自杀。“毕竟,胆怯导致了这样耻辱的下场,只能说明死亡远胜于活在羞耻和毁谤之中。”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