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六(第6/11页)

东路捻股自十月二十四日击毙巨酋任柱后,贼焰日衰。刘、潘、郭、杨诸军追至青州等处,若再能大创数次,该逆进不得掳粮,退不能渡运,或当有投诚者。直隶枭匪存者无几,而官相顷有署直隶之信,不知印渠何故开缺。近日厚、霞、筠、沅次第去位,而印复继之。吾乡极盛,固难久耶?思之悚惕。

复李宫保 同治六年十二月初九日

顷得初三日书,抄寄省三二十八日捷报,知寿光弥河大胜,全股擒斩将尽,即日红旗入奏。大郁之后,旋即大伸,何其速也!犒赏银两,作梅言前接阁下信,有饬备五万之说。渠因昨已解去铭军二万,兹于平余项下续解四万,凑成六万,仍俟阁下犒赏,定发若干,文牍到日,如数筹解。军事早了一月,省却无数巨万。赏项虽多,决不敢吝。常镇亩捐无可指拨,当从他处设法也。仆日内本拟至扬州一行,因闻郭中丞初七自苏起程来宁,不知有何要件见商,是以少留候之。

复郭筠仙中丞 同治六年十二月二十日

前接惠书,具悉抱孙大喜。而哲嗣所拟闱墨,亦已斐然可观,至为庆慰。此间近事,自十月二十四日投诚贼目在赣榆击毙任柱后,贼势遂尔瓦解。十一月淮军屡获胜仗,最后寿光弥河之捷,杀贼逾万,解散尤多。贼乃不复能军,狂奔四窜。腊八日有二三千窜出六塘河,已冲过者约近二千,由清江、高、宝突犯扬州。水陆官军前截后追,歼毙解散一千数百,生擒巨酋赖汶光。余匪百余骑由六合、天长窜至盱眙,剃发四散,当不复能再振。其未冲过六塘河者及奔窜迟钝者,沿途投诚不下二万余人,安插颇不易易。东股众近十万,大致已就肃清。惟西股张总愚一支,于冬月二十三日渡黄窜晋。左、赵两帅及陈舫仙均交部严议,若非李部淮军腾出数万劲旅,则畿辅亦属可虞。

近日湘中疆吏,动多罣误。印渠谨厚劳勚而获谴最重。芗泉奏明不受韶关规银,而所提藩运两库公费银两,被督署纠劾降调,岂好还之理然与?抑省运盛极而衰,不可强与?

小儿天资鲁钝,拟唤令来署读书。意欲于湖南请一良师,专择精于八股、笔仗夭矫挺拔、可医肤庸之弊者,而又善讲善改,耐烦引诱。尊意如有其人,则请荐之,与小儿同舟东来为荷。

致周缦云 同治六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前此面商前后《汉书》,每卷之末一叶刻一戳记,云“金陵书局仿汲古阁式刻”,昨见局版尚未添刻。请即饬令以后各卷皆须增刻,以前各卷可补者补之,不可补者听之。仆尝论刻板之精者,须兼“方粗清匀”四字之长。“方”以结体方整言,而好手写之,则笔画多有棱角,是不仅在体,而并在画中见之;“粗”则耐于多刷,最忌一横之中太小,一撇之尾太尖等弊;“清”则此字不与彼字相混,字边不与直线相拂;“匀”者字之大小匀,画之粗细匀,布白之疏密匀。既系长远之局,须请局中诸友常常执此四端,与工匠讲求,殷勤训奖,严切董戒,甚至朴责议罚,俱不可少。自然渐有长进。或写手略分甲乙,上下其食,伏候卓裁。至卖价不妨略昂,取其赢余,以为续刻它书之资。请酌拟一价,仆再核定张贴局门,使人共知工匠之殿最。赏罚亦请酌议条规,即皮板开刷等事均立章程,以便遵守。

宋体字书刻之精者,如汲古阁《乐府诗集》、《揅经室集》之类,须觅一二初印存于局中,以作榜样,吾辈留心物色可也。

与李眉生 同治七年正月十一日

申夫在鄂,属吏乐其摆脱官场习气,同僚亦敬其清操。到湘后,誉望更胜于鄂。固早知其必能如此,但不知果能勤理公牍,丝丝入扣否?

东捻之平,省三实著奇功,而赏与英中丞同等。外议稍觉未惬,意李帅或不能无介介。乃顷接渠书,夷然不以置怀。胸次广博,亦近日之进境也。

尊病虽深,断非竟不能痊者。治之不可服药过多,静坐调息,所谓内功、外功者试行一二,徐当有效。阁下向好为诗,诗中有一种闲适之境,专从胸襟着工夫。读之但觉天机与百物相弄相悦,天宇奇宽,日月奇闲,如陶渊明之五古、杜工部之五律,陆放翁之七绝,往往得闲中之真乐。白香山之闲适古调,东坡过岭后之五古,亦能将胸中坦荡之怀曲曲写出。仆自问胸次洗涤不甚后于古人,而束缚尘埃,曾不得宴处观物,作为诗章,一写吾心之所谓浩然者,私居深念,常用不怡。阁下襟度豁朗,度越流辈,及此谢病闭关之时,正好习静寻乐。以为进德之方,即是长生之诀。异日或仕或否,皆将受用无穷。若偶作诗篇,抒写胸臆,则更补鄙人之阙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