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转守为攻说国舅(第10/13页)

“又是乌鹊。”李义府望着夜空自嘲道,“将全树借汝,岂惟一枝?嘿嘿嘿,我现在两脚踩空,连一枝都无所栖了。”

话音未落,忽听身后传来戏谑的声音:“哟!这不是义府兄么?都已经戌时了,今夜又不是你值宿,怎还没回家休息?兢兢业业效忠朝廷,可敬啊!”

不用回头李义府就知道是谁:“王德俭!都到这会儿了你还拿我取笑,情何以堪?”

“不说笑闲着干吗?”王德俭往前凑了两步,“你都不着急,我急什么?”

“不着急?!”李义府狠狠瞪他一眼,“我要是有两颗脑袋,都恨不得把敕书撕了!你们这帮人不是有亲戚就是有靠山,你王某人是许卫尉的外甥,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凡有一点儿办法,我也不至于在这瞎转悠啊!”

“别嚷别嚷……”王德俭拽着胳膊把李义府拉到黑暗僻静之处,“亏你自诩高明,遇事不动脑子。我们有靠山,你就没靠山?别忘了咱是潜邸旧臣,有皇上罩着咱呢。”

李义府冷笑:“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若不是东宫旧属,太尉还不贬我呢。但凡圣上镇得住太尉,也不会有今天。”

“如今圣上正跟长孙无忌较劲儿,说不定能保你……”

“痴心妄想!我是张行成,还是卢承庆?区区一个舍人,哪值得圣上力保?多少人都被贬出去了?你以为压下一道敕书这么简单?那就等于跟太尉干一仗。”

“你现在确实不值得保,但你不会立点儿功劳吗?他若格外在乎你、倚重你,还肯让你走?”

“说得轻巧!一夜之间我能立什么功劳?”

王德俭不住摇头:“啧啧,说你不动脑子,你还振振有辞。完了完了,当你的壁州司马去吧。眼睛又瞎,脑子又死,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就是看不见,你也就这命啦!”

李义府听他话中有话不禁诧异,尤其见他不住抚摸脖子,更有些心动——王德俭脖子上天生有个肉瘤,随着年纪越长越大,因他为人机智、鬼点子多,筹思之时又总是不由自主地摸那个瘤子,所以大伙给他取了个绰号,叫“智囊”。莫非这会儿他的智囊里真有扭转乾坤之计?

想至此李义府又堆笑赔礼:“德俭兄,莫非你真有立功的办法?说来听听。”

“不敢不敢。”王德俭把嘴一撇,“您都没办法,在下哪有那么大本事啊?咱明天见吧!”说罢扭头便走。

“别别别!”李义府赶忙拉住,一个劲地说好话,“我哪比得上德俭兄的智谋?谁不知您是这中书省里的第一高人?才高八斗,学冠古今,运筹庙堂,决胜于外,虽留侯复生无以复加,武侯在世何能匹及?小弟天资愚钝、才疏学浅,不敢望兄之颈背。今遇事则迷,方寸已乱,还望德俭兄不吝赐教。”

王德俭摇头晃脑听罢他这套恭维之词,笑呵呵道:“不与你玩笑,其实转机就在眼前,你可听说圣上和武昭仪屈尊太尉府之事?”

“听说了。”

“去做什么?”

“这还用问?无外乎想改立皇后,被无忌所拒。”

“是啊!”王德俭一拍大腿,“圣上早欲立武昭仪为后,之所以至今未决皆因宰臣反对。倘若你能为圣上出谋划策,公然倡议此事,则可转祸为福。非但不会被贬出去,说不定还能超登显贵呢!”

“易后之事真能令圣上牵肠挂肚?”李义府半信半疑。

王德俭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你以为改易皇后仅是后宫之事?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前廷……后宫……”他左右手各伸出一指,慢慢并到一起。

李义府悟性不错,已明白他言下之意,不禁陷入沉思——此计虽妙,但风险也极大。倘不能说动圣心,则圣上、太尉两头得罪,更无翻身之日!

天色已黑,灯火幽暗,两条人影修长如鬼魅。李义府紧锁眉头只是冥思,四下寂然无声,连夜虫的鸣叫声都听得见。王德俭见他久久不能决断,又摸着颈上的肉瘤低声怂恿道:“千古际遇如电光石火,一瞬即逝。韩信被缚,方悟兔死狗烹;陆机临刑,追思华亭鹤唳。时过境迁扼腕而叹,于事何补?君不见崔义玄之事乎?一旦离开长安,流转与外,再得回归已是皓然老叟,多少富贵风流失之交臂?别忘了你只剩一夜时间,待到天明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好!”李义府把牙一咬,“事已至此,不妨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