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安妮王后(第18/27页)
“我想他们仍然是英国人。”
“我碰到过几个这样的人。你父亲会把我的话详细讲给你听。”他向她鞠了一躬。他握住莫尔的手,把那青筋突出、变形的手握在自己的手掌里;疤痕不见了,真是不可思议,如今他自己的手也变白了,变成了绅士的手,肌肉轻而易举地遮住了关节,尽管他曾经以为,那些烫伤的痕迹,任何一位铁匠在干活时留下的那些疤痕,永远都不会消失。
他回到家里。海伦•巴尔在迎接他。“我去钓鱼了,”他说,“在切尔西。”
“钓到莫尔了?”
“今天没有。”
“你的袍子送来了。”
“是吗?”
“是红色的。”
“亲爱的上帝。”他笑了起来。“海伦——”她望着他;似乎在等待着。“我没有找到你丈夫。”
她的双手插在围裙上的口袋里。那双手在里面动着,似乎她拿着什么东西;他看出她的一只手在握着另一只手。“那您认为他死了?”
“这样想会很合理。我跟亲眼看到他跳进河里的那个人谈过了。他好像是一个很好的证人。”
“那么我可以再婚了。如果有人要我的话。”
海伦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她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儿。这一刻似乎过了很久。然后:“我们那幅画怎么了?就是那幅有个人捧着他那颗书形的心脏,也可能我说的是捧着心形的书?”
“我把它送给了一个热那亚人。”
“为什么?”
“我需要为大主教付钱。”
她动了动,不情不愿,动作很慢。她把目光从他脸上挪开。“汉斯来这儿了。他一直在等你。他很生气。他说时间就是金钱。”
“我会补偿他的。”
汉斯是从加冕典礼的准备工作中抽出时间的。他正在慈爱教堂街上建造一座栩栩如生的帕纳萨斯山峰[13]模型,今天他得将缪斯九女神安置完工,所以他不喜欢克伦威尔让他等得太久。他在隔壁房间里弄得噼啪直响。似乎在搬动家具。
他们把弗里斯带到位于克罗伊登的大主教府,好接受克兰默的讯问。新任大主教本来可以在朗伯斯宫见他;可是到克罗伊登的路更远,而且要穿过树林。在树林的深处,他们对他说,如果你趁我们不备偷偷溜走,那就算我们今天倒霉。因为你瞧,旺兹沃思那边的树林太茂密了。你可以在那儿藏一支军队。我们可能要在那儿搜上两天,或者更长时间——而如果你朝东边走,去肯特和河边,那么,没等我们跑到那一边,你早就没影了。
可弗里斯知道自己的路;他在走向死亡。他们站在路上,吹着口哨,谈论着天气。有人对着一棵树悠闲地小便。有人在树丛中追赶一只逃跑的松鸡。但是,当他们转身回来时,弗里斯还平静地等在那里,等待着继续自己的旅程。
四天。由城里的同业公会装备的五十艘船排成一列;从城里到布莱克沃花了两个小时,船的帆缆上挂着铃铛和旗帜;正如他所祈祷的那样,上帝唤来了一阵凉爽的轻风。调转船头,停泊在通往格林威治宫的台阶上,恭迎新王后上她自己的船——那是凯瑟琳以前的船,换了标志,有二十四只船桨: 接着是她的女侍、卫兵、国王宫内的各种装饰品、所有发誓会破坏这一事件的狂妄自大的贵族。小船上装满了乐师;三百艘船漂浮在水面上,大小旗帜随风飘扬,乐声从一边河岸传到另一边河岸,两岸都站满了伦敦市民。船只顺流而下,领头的是一条喷火的水龙,不断地有兴奋的人燃放烟花。出海的船只也鸣炮致意。
他们到达伦敦塔的时候,太阳出来了。泰晤士仿佛一片金光 。安妮上岸时,亨利已经等在那里迎接她。他不拘礼节地吻了她,把她的长裙束向背后贴紧两边,向英格兰展示她的肚子。
接着,亨利开始封爵: 多是霍华德家和博林家的人,还有他们的朋友和追随者们。安妮在休息。
诺福克舅舅错过了这个场面。亨利已经派他去拜访弗朗西斯国王,以重新确认我们两国之间最友好的关系。他是纹章院院长,本该主持加冕典礼,但是另一位霍华德上来代行其职,再说,还有他,托马斯•克伦威尔,在操办一切,包括天气。
他已经与李尔勋爵亚瑟商量过,亚瑟将主持加冕宴会: 亚瑟•金雀花,前一个时代留下来的一位温文尔雅的后代。事情结束后,他将马上奔赴加来,接替伯纳斯勋爵的总督职务,而他,克伦威尔,必须在他离开之前向他作些交代。李尔长着一张金雀花家族的瘦长脸,身材很高,很像他父亲爱德华国王,他父亲无疑有许多私生子,但只有这一位年长者才这么出色,他正弯下嘎吱作响的膝盖,向博林的女儿行礼。他的妻子奥娜,第二任妻子,比他小二十岁,小巧柔弱,是一位小娇妻。她穿着茶色的丝绸,戴着饰有金质心形的珊瑚手镯,脸上是一副近乎懊恼的戒备而不满的神情。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我猜你就是克伦威尔?”如果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你说话,你就会请他到外面去,并找人帮你拿好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