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不列颠秘史(第8/36页)
红衣主教盯着他。“你确定吗?”他说,接着他笑了起来,笑得开心而爽朗,你不禁觉得当红衣主教真好。
“哦,反正差不多。五十多岁。”克伦威尔家对这类事情总是含糊其辞。
“而她熬过那场折磨了?是吗?祝贺你们母子。但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王后多次分娩的仅存结果是小玛丽——算不上一个完整的公主,也许只能算是三分之二个公主。他陪同红衣主教进宫时见过她,觉得她跟他女儿安妮一般大小,而安妮却要小两三岁。
安妮•克伦威尔是个健壮的小姑娘。她早餐可以吃下一个公主。像圣保罗的上帝一样,她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一旦有谁跟她作对,她就用那双与她父亲酷似的坚定的小眼睛冷冷地盯着别人;家里人常常开玩笑说,我们的安妮如果成了伦敦市长,不知道伦敦会变成什么样。玛丽•都铎是个面色苍白、头脑机灵的小丫头,长着一头赤褐色金发,说话的模样比一般的主教还要严肃。她还不到十岁,她父亲就将她送到勒德洛,以威尔士王妃的身份坐镇宫殿。凯瑟琳早年就是在那里成了新娘;她丈夫亚瑟也在那里去世;而她自己在那年的流行病中也险些性命不保,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浑身无力,被人遗忘,直到老国王的妻子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派人用马车来接她,辗转多日之后她才回到伦敦。凯瑟琳掩藏了——她掩藏了太多——与女儿分离的痛苦。她自己也是一位在任女王的女儿。玛丽为什么就不能统治英格兰呢?她认为那是国王感到满意的迹象。
但是现在,她知道并非如此。
秘密听证刚刚开始,凯瑟琳的满腹怨愤就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在她看来,事情全是红衣主教的错。“我告诉过你的,”沃尔西说,“我告诉过你会是这样。寻找国王的作用?寻找国王的意愿?不,她不能那么做。因为在她的眼中,国王是完美无缺的。”
王后说,自从沃尔西得到提升,开始效命于国王之后,他就处心积虑地剥夺她作为亨利的知己和顾问的合法地位。她说,他用尽了一切办法,将我从国王的身边赶走,好让我对他的计划一无所知,好让他自己,红衣主教,一手遮天。他阻止我与西班牙大使见面。他在我的宫里安插密探——我的女侍都是为他工作的密探。
红衣主教疲倦地说,我从来没有偏袒法国人,也没有偏袒皇帝: 我偏袒的是和平。我没有阻止她见西班牙大使,只是提了一个很合理的要求,让她不要单独见他,以便我能了解他跟她说的有哪些是含沙射影和不实之词。她宫里的女侍都是英国的淑女,她们有权侍候自己的王后;她在英格兰已经快三十年了,难道还只肯用西班牙人吗?至于把她从国王的身边赶走,我怎么可能呢?多少年来,他挂在嘴上的话就是“王后必须了解这个”,以及“凯瑟琳会很高兴听到这个,我们必须马上去她那儿。”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比她更了解她丈夫的需要。
她了解那些需要;有生以来第一次,她不想满足他那些需要。
一个女人难道必须惟夫命是从吗,如果结果是被剥夺妻子的身份?他,克伦威尔,很敬重凯瑟琳: 他喜欢看到比较矮胖的她穿着长裙在偌大的王宫里走动,那缀满长裙的宝石看上去与其说是为了装饰,不如说是为了抵挡利剑的攻击。她赤褐色的头发已经褪色,并染上几丝花白,它们被罩在一顶三角形发帽之下,犹如城里麻雀的谦恭的翅膀。在长裙里面,她穿着圣方济各会修女的服装。沃尔西说,任何时候,都要尽力了解别人衣服里面穿的是什么。换了更年轻的时候,他听了会很吃惊;他一直以为,人们的衣服里面,“穿”的就是皮肤了。
红衣主教说,有很多先例有助于国王解决他目前的心事。国王路易十二曾获准将第一任妻子撇到一边。从更近处说,他自己那位先是嫁给苏格兰国王的姐姐玛格丽特,在与第二位丈夫离婚后,又重新再嫁。还有国王的老朋友查尔斯•布兰顿,如今是他最小的妹妹玛丽的夫君,但以前也解除过一段婚姻,当时的情形几乎不堪一查。
但尽管如此,问题是教会不能拆散既成的婚姻,或者让孩子为父母所弃。如果特许状存在技术上的漏洞,或任何其他方面的漏洞,为什么不能用一纸新文来弥补呢?克雷芒教皇也许会这么想,沃尔西说。
他此话一出,国王就咆哮起来。对这种咆哮,他可以不去在乎;看多了就习以为常,于是他观察着红衣主教在雷霆当头时的举止;他面带笑意,礼貌而歉然地等待着随后而来的平静。但沃尔西已经开始不安,他等待着博林的女儿——不是那位和气的小美人,而是那个胸脯平平的妹妹——给予羞怯的暗示,讨取国王的欢心。如果她能这样,国王就会持更宽容的人生观,就不会经常谈及自己的良心了;说到底,如果两人情意正浓,他又怎么会那样呢?但是有人说,她在跟国王讨价还价;有人说她想成为新妻;这真是荒唐,沃尔西说,不过话说回来,国王已经被她迷住,所以,他也许不会表示反对,起码当她的面不会。他已经让红衣主教注意到安妮小姐现在所戴的绿宝石戒指,并且告诉了他来源和价格。红衣主教似乎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