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不列颠秘史(第5/36页)

“伊丽莎白•博林?”他很少大惊小怪。“这一位的母亲?”

“哪位都一样。也许国王在这方面缺乏想象力。我倒是从来都不信……如果我们是在另一边的话,你知道,”他朝多佛的方向指了指,“我们甚至会懒得记住那些女人。我的朋友弗朗索瓦国王——他们真的说,有一次,他缓缓走到一位头天晚上跟他共度良宵的女人面前,很正式地亲吻她的手,询问她的名字,并且说希望他们能成为更好的朋友。”他点着头,为这个精彩的故事而得意。“但玛丽不会惹麻烦的。她是个好对付的小美人。国王这样还不算太糟。”

“可她家里的人一定想从中得到什么。他们以前得到什么了?”

“给自己派上用场的机会。”沃尔西停住话头,写了一点儿什么。他能想象它的内容: 如果好好地要求的话,博林能得到什么。红衣主教抬起头。“这么说,我跟托马斯爵士交谈时,本该——用什么词表达——更温和一些的?”

“我觉得,大人已经是友好至极了。瞧瞧他离开我们时的脸色。简直是一脸的轻松和满意。”

“托马斯,从现在开始,城里有任何传闻,”他摸了摸缎子衣服,“就马上来向我汇报。别管是怎么传出来的。让我来操心好了。而且我保证永远不会袭击你。真的。”

“我已经忘了。”

“我不相信。如果这些年来你一直记着那次教训,你就不会忘。”红衣主教靠到椅背上;沉思了一会儿。“起码她结婚了。”他指的是玛丽•博林。“所以,如果她有了孩子,他可以承认,也可以不承认,随他自己乐意。他让约翰•布朗特的女儿生了个儿子,他可不想要太多。”

王室的育儿室太大,对国王会是一种拖累。历史以及其他国家的例子表明,母亲们会争宠夺利,并使用各种手段让自己的孩子获得继承权。亨利所承认的那个儿子名叫亨利•菲茨罗伊;他是个面容俊秀、一头金发的孩子,长相酷似国王。他父亲封他为萨默塞特公爵和里奇蒙公爵;他还不到十岁,已经是英格兰的高等贵族了。

儿子相继夭折的凯瑟琳王后很有耐性地接受了这一切: 也就是说,她忍受了下来。

离开红衣主教之后,他既痛苦又生气。当他回想起早年的自己——那个奄奄一息地躺在帕特尼的鹅卵石上的孩子——时,他对他不觉得同情,而只是隐隐有些不耐烦: 他干吗不站起来?而对后来的自己——仍然动不动就打架,或者起码是经常出现在打架的地方——他则感到几分不屑,同时还有些不安。世界就是这样: 黑暗中的刀子,眼睛余光里的动作,一连串最终捅进身体里的警告。他让红衣主教吃惊不小,这不是他的职责;他的职责,按照他这一次的说法,就是向红衣主教传递信息,帮他调整心情,理解他,附和他的笑话。错只错在他没有把握好时间。如果红衣主教没有行动太快;如果他不是太过焦急,因为不知道该怎样示意红衣主教对博林不要那么不由分说。他想,英格兰的问题就在于手势过于贫乏。我们应该确定一个手势,表示“打住,国王跟这个人的女儿有一腿。”他很奇怪意大利人没有发明这个手势。不过也许他们有了,只是他一直没能理解。

1529年,红衣主教大人刚被革职时,他会回想起那个夜晚。

他在伊舍;这是一个没有灯、没有火的晚上,那位伟人已经上了(可能很潮湿)的床,只有乔治•卡文迪什来帮他提振心绪。他问乔治,哈里•珀西跟博林的女儿安妮后来怎么样了?

对这个故事,他听到的只是红衣主教冷冷的、很是不屑的说法。但乔治说,“我来告诉你怎么样了。好了,站起来,克伦威尔先生。”他站了起来。“往左移一点儿。好了,你想扮演谁?红衣主教大人,还是年轻的继承人?”

“哦,我明白了,是演戏吧?你当红衣主教。我觉得演不了。”

卡文迪什调整了一下他的位置,将他从窗边稍稍挪开,窗外的夜幕和光秃秃的树是他们的观众。他的目光望向空中,仿佛在看着过去: 影影绰绰的身形,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移动。“你能做出苦恼的样子吗?就像你在思考一段大逆不道的话,可又不敢说出来?不,不,不是那样。你年纪很轻,瘦瘦高高的,低着头,红着脸。”卡文迪什叹了口气。“我想你一辈子都没有红过脸,克伦威尔先生。这样吧。”他把双手轻轻地放在他的上臂上。“我们交换一下角色。坐在这儿。你当红衣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