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不列颠秘史(第33/36页)

另外,还有一点大家都记忆犹新。亚瑟去世之后,她被介绍给未来的新郎——起码是老国王,或者是年轻的亨利王子——时,都是以处女的身份。他们原本可以找个医生来,给她检查一下。她也许会害怕,也许会哭泣;但是她会服从。也许时至今日,她反而宁愿当时曾经那样;宁愿他们找来了一位有着一双冰冷的手的陌生人。不过他们根本就没有要求她证明自己所说的话;也许当时的人们没有这么不顾羞耻。教皇特许她嫁给亨利,对于她是/或者不是处女这两种情形,都能说得过去。文件的西班牙语文本与英语文本并不一样,这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地方,关注那些条条款款,研究那些白纸黑字,而不是在法庭上为一片薄膜和床单上的几点血迹而争执不休。

如果他是王后的顾问,哪怕她大吵大闹,他也会要她出庭。因为如果当着她的面,那些证人还会说出他们在她背后说的那些话吗?那些人老态龙钟,满头白发,人人都清楚地记着一肚子的往事,她会无颜面对他们;但是他会让她礼貌地问候他们,并且说过去了这么多年,她简直完全认不出他们;然后问他们是不是有了孙儿孙女,夏天的高温是不是可以缓解他们上了年纪后身体的酸痛?更加无地自容的会是他们: 在王后真诚目光的久久注视之下,他们难道不会犹豫,不会畏缩吗?

由于凯瑟琳不在,庭审便成了一场低级的娱乐活动。什鲁斯伯里伯爵出庭了,他曾经在博斯沃思与老国王交战过。他回忆起自己早年的新婚之夜,他当时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跟亚瑟王子一样;以前从来没有过女人,他说,但还是对他的新娘尽了丈夫的本分。在亚瑟的新婚之夜,他和牛津伯爵一起将王子送往凯瑟琳的房间。是的,多塞特侯爵说,我当时也在场;凯瑟琳躺在床上,盖着被单,王子上了床,睡到了她的身边。“谁也不愿发誓说陪着他们上了床,”雷夫小声说道,“不过我感到纳闷,他们怎么没有找到这种人。”

法庭必须以他们第二天早晨说的话作为证据。王子从婚房出来时,说自己很渴,要安东尼•威洛比爵士要了一杯麦芽酒。“我昨晚在西班牙,”他说。这是一个小孩子被叫醒之后所开的粗俗的玩笑;在这三十年里,那孩子只是一具尸体。那么年轻就死去,孤零零地走进黑暗,该有多么寂寞啊!在他位于伍斯特大教堂的墓穴里,莫里斯•圣约翰没有陪着他: 还有克罗默先生,威廉•伍德尔,以及所有听到他说“先生们,有妻子真是一件快活事儿”的人,都没有去陪他。

当他们听完这一切,然后来到外面时,他感到出奇的冷。他把一只手伸到脸上,摸了摸自己的颧骨。雷夫说,“如果新郎早晨出来时说,‘白天好,先生们。什么也没干!’,那肯定是一位可怜的新郎。他在吹牛,对吧?仅此而已。他们已经忘了十五岁是什么样子。”

就在开庭的同时,弗朗索瓦国王在意大利吃了一场败仗。克雷芒教皇准备跟皇帝——也就是凯瑟琳王后的外甥——签订新的条约。此刻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说道,“这一天真是不值。如果我们想让欧洲笑话我们,他们现在可有充分的理由了。”

他转头看看雷夫,很显然,他具体的难题就是,他无法想象任何人——哪怕是一位迫不及待的十五岁的孩子——希望与凯瑟琳亲热。那无异于跟一尊塑像交欢。当然,雷夫不曾听红衣主教说起王后以前是多么迷人。“哦,我保留自己的意见。法庭也会这样的。他们只能如此。”他说,“雷夫,你对这些事情了解得这么多。我都记不起自己十五岁的时候了。”

“是吗?您到达法国的时候,不就是十五岁左右吗?”

“没错,肯定是的。”沃尔西说过,“托马斯,亚瑟如果还活着,年纪就该跟你差不多。”他想起在多佛的一个女人,背靠着墙;想起她那纤小的、几乎一捏就碎的骨头,还有那张年轻而忧郁、苍白的面孔。他突然感到一阵恐慌,一阵迷惘;万一红衣主教的玩笑并非玩笑,万一地球上到处都有他的孩子,而他从来没有善待过他们呢?唯一可做的实实在在的事情就是: 照顾好你的孩子。“雷夫,”他说,“你知道吗,我还没有立过遗嘱?我说过要立的,但一直没有动手。我想我该回家起草一份了。”

“为什么?”雷夫显得很不解,“为什么是现在呢?红衣主教会需要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