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幽灵的主人(第30/31页)
“我可以走了吗?”
“随时都可以,”他淡淡地说。“但是晚餐呢?”
“你可以把我那份也吃掉,”弗朗西斯说。
尽管房间里很暗,国王却说:“我们应该照一照真相的镜子。我想我也有责任,因为我所怀疑的东西我并不曾拥有。”
亨利看着克兰默,仿佛在说,现在该你了:我承认了我的过错,所以赦免我吧。大主教似乎很苦恼;他不知道亨利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把握不说错话。剑桥的教育并没有训练他如何应对这样一个夜晚。“这不怪您,”他对国王说。他朝他(克伦威尔)看了一眼,带着强烈的质疑意味。“在这类事情上,在没有证据之前,显然不能指责任何人。”
“你别忘了,”他对克兰默说——因为他淡定从容,能说会道——“你别忘了调查那些嫌疑人的不是我,而是全体委员。枢密院把你请来,将事情摆在你面前,而你也没有异议。大主教大人,正如你自己所言,在这件事情上,未经慎重考虑,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我回头仔细一想,”亨利说,“那么多的事情都变得清晰起来。我受到误导,遭到背叛。失去了那么多的朋友,还有忠仆,失去了,疏远了,逐出了宫廷。更令人难过的是……我想起了沃尔西。那个我称为妻子的女人为了对付他,曾经挖空心思,处心积虑。”
他说的是哪个妻子呢?凯瑟琳和安妮都曾经是红衣主教的对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糊涂,”亨利说。“不过,奥古斯丁不是将婚姻称为‘一件致命的、令人盲从的衣物吗?’”
“是金口约翰,”克兰默喃喃道。
“此事暂且不谈,”他(克伦威尔)连忙接话。“如果这桩婚姻得到解除,陛下,议会会请求您再婚。”
“我相信是这样。有多少人既效忠自己的王国,又侍奉上帝呢?甚至繁衍后代的行为本身也是一种罪。我们必须有子嗣,国王则尤其如此,但即使是在婚姻中,我们也被提醒要戒淫欲,有些权威人士不是说,对妻子没有节制的爱也是一种通奸行为吗?”
“杰罗姆,”克兰默低声说:仿佛他宁可否认这位圣人的权威性。“不过还有许多赞扬婚姻的教义,让人更容易接受。”
“采自荆棘的玫瑰,”他说。“教会并没有给已婚男人提供很多的安慰,虽然保罗说我们要爱自己的妻子。陛下,要消除婚姻原本有罪的想法很难,因为若干个世纪以来,那些禁欲主义者一直在宣扬他们比我们高尚。但他们其实不然。对谬论的重复并不能使其成为真理。你同意吗,克兰默?”
我佩服之至,大主教的神情似乎在说。他是一位已婚男人,这与国王和教会的所有法律相违背;他是在德国结的婚,当时是改革派的成员,现在他把格蕾特夫人藏在乡下的屋子里。亨利知道吗?肯定知道。亨利会说出来吗?不会,因为他一心关注的是自己的难题。“现在我想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希望得到她,”国王说。“所以,我才觉得她对我施了魔法和巫术。她声称爱我。凯瑟琳以前也声称爱我。她们口口声声说爱,其实却恰恰相反。我觉得安妮时时刻刻都想打击我。她总是那么反常。想想她是怎样奚落她的舅舅诺福克大人。想想她是怎样对自己的父亲嗤之以鼻。就连对我的行为,她也擅自指手画脚,对一些她根本不懂的事情,她也要把自己的意见强加给我,她对我说的那些话,没有哪个可怜的男人愿意从自己的妻子那里听到。”
克兰默说:“她很放肆,的确。她知道这样不好,并且想管住自己。”
“现在该管住她了,上帝。”亨利的语气很激烈;但紧接着,他就控制住自己,换成受害者的那种悲痛语调。他打开自己的胡桃木文具盒。“看到这本小书了吗?”其实算不上一本书,现在还算不上,不过是一摞系在一起的活页;没有书名页,只是一张纸上留有亨利认认真真的字迹。“这本书正在创作之中。是我写的。是一部戏剧。是悲剧。是我自己的经历。”他主动说道。
他说:“先留着吧,陛下,等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再好好拜读。”
“但是,”国王坚持道,“你们必须了解她的本性。我给了她一切,她却对我以怨报德。要让所有的男人都知道,要提醒他们注意女人的真实面目。她们欲壑难填。我相信她跟过上百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