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黑皮书(第17/34页)

“那么她会听从吩咐吗?”

“不一定。”她笑了起来。她的指尖从他的手背上掠过。“来吧。她在等你呢。”

英格兰国王的愿望犹如阳光,在它的温暖下,哪个姑娘不会容光焕发呢?简就不会。她身上的黑衣似乎比家里其他人穿的颜色更深,她还主动开口说,她一直在为已故的凯瑟琳的灵魂祈祷:倒不是说凯瑟琳需要,因为很显然,任何女人如果直接去了天堂……

“简,”爱德华·西摩说,“我现在提醒你,并要你听好和记住我说的话。当你出现在国王面前时,必须装着仿佛根本不存在已故的凯瑟琳这样一个女人。他如果从你口里听到她的名字,就会马上不喜欢你了。”

“瞧,”汤姆·西摩说。“克伦威尔现在想知道,你的的确确是处女吗?”

他简直要为她脸红。“如果你不是,简小姐,”他说,“就可以想办法处理。但你现在必须告诉我们。”

她苍白着脸,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汤姆·西摩:“简,你必须弄懂这个问题。”

“是不是从来没有人向你求过婚?没有婚约或者意向?”他感到很无奈。“你从没喜欢过任何人吗,简?”

“我喜欢过威廉·多默。但是他娶了玛丽·西德尼。”她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一亮。“我听说他们过得很痛苦。”

“多默家认为我们配不上,”汤姆说。“但现在瞧瞧。”

他说:“简小姐,在你家里准备好把你嫁出去之前,你跟别人没有瓜葛,这值得赞扬。因为年轻姑娘常常不是这样,到头来就很悲惨。”他觉得应该阐明这一点。“男人会对你说,他们太爱你了,已经患了相思病。他们会说自己吃不下,睡不着。他们说如果得不到你,就担心自己活不下去。然后,一旦你答应了他们,他们就会马上起身走人,对你不再有任何兴趣。一周之后,他们会像素不相识似的跟你擦肩而过。”

“您也这样做过吗,秘书官大人?”简问。

他犹疑着。

“嗯?”汤姆·西摩说。“我们很想听听。”

“我可能做过。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怕你的哥哥们不便亲自跟你讲。这不是一件男人非得向自己妹妹坦白的好事。”

“所以你看,”爱德华强调道。“千万不要答应国王。”

简说:“我为什么要答应呢?”

“他的甜言蜜语——”爱德华开口道。

“他的什么?”

皇帝的大使一直躲在官邸里,不肯出来见托马斯·克伦威尔。之前他也不肯去彼得伯勒参加凯瑟琳的葬礼,因为她不是作为王后下葬,而现在他又说他得继续服丧。最后终于安排了一次会面:大使将碰巧从奥斯丁弗莱的教堂做完弥撒回来,而如今住在法院路案卷司长官邸的托马斯·克伦威尔则顺道来查看他位于附近的建筑工程——这是对他的主宅的扩建部分。“大使!”他叫了起来:仿佛大感意外。

今天准备用的砖于去年夏天烧制,当时国王还在西部各郡巡游;制砖用的土于前年冬天挖出,当土块因为霜冻而散落时,他(克伦威尔)正在设法整垮托马斯·莫尔。刚才等待查普伊斯出现时,他一直在对砖瓦工的头儿滔滔不绝地谈论渗水的事情,他绝对不希望出现这种问题。现在他抓住查普伊斯的胳膊,把他带到一旁,躲开锯木坑的噪音和灰尘。尤斯塔西有一大堆按捺不住的问题;你能感觉到它们在他手臂的肌肉里跳跃躁动,在他衣服的布纹中嗡嗡作响。“这位西默尔家的姑娘……”

这一天天色很暗,而且空气寒冷。“今天是钓梭鱼的好天气,”他说。

大使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惊愕。“你的仆人肯定……如果你要这种鱼……”

“啊,尤斯塔西,我看你不了解这项运动。别怕,我会教你的。想想看,如果独自一人或者带上一位好友,从早到晚都在户外,一小时又一小时地站在泥泞的岸边,感受着头上的树在滴水,观察自己呼出的气息,还有什么比这更有益于健康呢?”

无数个念头在大使的脑海里打架。一方面,一小时又一小时地与克伦威尔在一起:其间他可能丧失警惕,把什么话都说出来。另一方面,如果我的膝关节完全动不了,而不得不让人用担架抬进宫里,那我对我的皇帝主子还何用之有?“我们不能夏天再去钓吗?”他不抱太大希望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