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3.天使(第18/22页)
他会插话道:“不,陛下;她非常漂亮。”但雷夫会补充说,“海伦出身卑微,不懂宫廷礼仪。”
“那你干吗要娶她?”亨利会问。接着他的表情会柔和起来:哦,我知道,是因为爱。
现在,海伦握着他的手,祝他好运常在。“我每天都向上帝为您祈祷,因为自从您将我收留进您府里后,您就是我幸福的源泉。我祈祷上帝保佑您健康好运,并让国王听取您的建议。”
他亲吻了她,并把她视为亲生女儿似的紧紧拥抱她。他的教子在隔壁房间大叫。
主显节前夕,最后一块杏仁蛋糕被吃完。星星被取下,安东尼在一旁指挥。它的尖角被装上护套,然后被小心翼翼地搬到储藏室。孔雀翅膀窸窸窣窣地罩上了亚麻布,再挂在门后的钩子上。
沃恩传回报告,说老王后有所好转。查普伊斯对她的情况非常乐观,所以已经踏上返回伦敦的路程。刚去时,他发现她非常消瘦,虚弱得难以坐起来。但是现在,她又可以进食了,她的朋友玛丽亚·德·萨利纳斯的陪伴让她倍感宽慰;这位夫人在城墙脚下发生了事故,看守不得不让她进去。
但是后来,他(克伦威尔)将会听说,1月6日傍晚——差不多就是我们正在把圣诞物品收藏起来的时候,他想——凯瑟琳变得心绪不宁。她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到了晚上,她对自己的牧师说想领圣餐:她不安地询问,现在几点了?还不到四点,他告诉她,但如果情况紧急的话,祷告时间也可以提前。凯瑟琳静静地等待着,嘴唇微微翕动,手心里握着一枚圣章。
她说,她这一天会死。她研究过死亡,多次预想过死亡,也并不畏惧它的降临。她口授了关于葬礼安排的遗嘱,但没有指望得到实施。她请求付钱打发她的仆人,希望她的债务能够还清。
上午十点时,有位牧师为她施涂油礼,将圣油涂在她的眼皮、嘴唇和手脚上。这双眼皮现在将闭上,再也不会睁开,她再也不会去看或看见。这些嘴唇已经结束祷告。这双手再也不会签署文件。这双脚已经走完了旅程。正午时,她的呼吸变得粗重,她在走向生命的终点。两点钟时,雪地上的光线反射进她的房间,她离开了人世。当她快要咽气时,看守们的阴暗身影围了过来。他们不愿意打扰那位老牧师,以及那几位从她床边缓缓挪开的年长女侍。在她们帮她梳洗之前,贝丁菲尔德已经派出最快的骑手回来报信。
1月8日:消息到达宫里。它从国王的房间渗透出来,飞快地爬上楼梯,传到王后的女侍们正在更衣的房间,穿过厨工们挤在一起打盹的小房,沿着酿酒厂和储存鲜鱼的冷藏室的巷子和过道,再一次穿过花园到达长廊,然后纵身一跃,进入安妮·博林那铺着地毯的房间,安妮双膝跪地,喃喃道,“终于啊,上帝,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乐师们开始调音准备庆祝。
安妮王后穿着一条黄色的长裙,就像她第一次出现在宫中、戴着面具翩翩起舞时那样:那是1521年。所有的人都记忆犹新,或者嘴上说都还记得:博林家的二女儿,长着一双引人注目的黑眼睛,步伐轻快,舞姿优雅。当时在巴塞尔的富人阶层,黄色已经开始成为时尚;短短几个月里,如果一位布商能够得到这种颜色的布料,就可以大赚一笔。紧接着,突然满处都是黄色,袖子、长筒袜,甚至——对那些只买得起一小片的人来说——发带。到安妮的首秀时,它已经普及到了国外;在皇帝的领地上,你会看到一位妓女拢起自己肥大的乳房,系紧黄色的胸衣。
安妮知道吗?与当年只有她父亲一个人为她出钱时相比,她今天的裙子的价值是当时的五倍。裙子上缀有珍珠,所以她走动时,会隐约闪烁着淡黄色的光芒。他对罗奇福德夫人说,我们是该称之为新颜色呢,还是一种旧颜色的回归?夫人,你会穿这种颜色吗?
她说,我个人认为它不适合任何肤色。而安妮应该只穿黑色。
在这个开心的场合,亨利想炫耀一下公主。她现在还不到两岁半,你会觉得这么小的孩子肯定会到处寻找她的保姆,但伊丽莎白在被大家抱来抱去时,却咯咯笑着,摸摸他们的胡子,或拍拍他们的帽子。她父亲在怀里一颠一颠地逗着她。“她期待看到她的小弟弟,对吧,小胖墩?”
群臣有些骚动;全欧洲都知道安妮的状况,但这是第一次公开提及。“我也跟她一样迫不及待了,”国王说。“已经等得够久了。”
伊丽莎白的面孔不再像婴儿时那样圆嘟嘟的。雪貂脸公主万岁。老臣们说,在她身上,他们能看到国王的父亲以及国王的哥哥亚瑟王子的影子。不过她的眼睛像她母亲,又大又圆,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他觉得安妮的眼睛很漂亮,但在它们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时——就像一只猫看见某个小动物摆动的尾巴时那样——那双眼睛就最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