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得年年断肠处,不敢忆,长津湖(第5/6页)
但轮到美军进攻的时候,却没费什么大力气,只投入了一个营,就攻下了这个高地。
时任二十七军七十九师二三五团三连的指导员邹世勇,回忆起后来部队去公路沿线的高地阵地时看到的情景,说自己一生难忘:
“我上去一看,发现这是二十军的部队,带着大盖帽,拿毛巾把耳朵捂起来,穿着胶鞋和南方的棉衣。
“每一个战士都蹲在那个雪坑里面,枪就这样朝向那条公路。我想去拉一拉,结果发现他们一个个都硬了,他们都活活冻死在那个地方了,一个连。他们不是被打死的,是冻死的,枪都朝着公路。这一幕,我永远不会忘记。”
严寒的天气,连让志愿军战士拼死阻击的机会,都没有给。
九兵团有史记载的有三个连队,成建制地全员冻死在阵地上,他们分别是二十军五十九师一七七团二营六连、二十军六十师一八〇团一营二连和二十七军八十师二四二团二营五连,他们以战斗队形在自己的阵地上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成为悲壮的“冰雕连”。
何止我们的官兵,很多美国士兵,对此都留下了让他们一生难以磨灭的印象:
“在照明弹下,中国士兵一群一群地从树林里冲出来,他们在树林里不知躲藏了多长时间,树林边有条小河,10多米宽,河水不深,河上的冰已经被我们的炮火炸碎了,河水冒着水汽在缓缓地流淌。
“中国士兵正在蹚水过河,上岸后,他们的两条裤腿很快就被冻住了,他们跑得很慢,因为他们的腿被冻住了不能弯曲。我们的火力很猛,他们的火力很弱,而且没有炮火掩护,枪好像也被冻住了。他们像僵硬的原木在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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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1081号高地后,陆战一师的全员撤退只剩下最后一道障碍:水门桥。
水门桥位于古土里以南5.6公里,宽度仅8.8米,底下是万丈深渊。水门桥是美军陆战一师撤退道路上的必经之路,所有的人员、车辆、坦克,都要经过这座大桥。
中国军队当然知道这座桥对于美军撤退的意义,所以在12月1日,就派工兵把桥给炸毁了。
但两天之内,美国的工兵就修出了一座木头桥。
12月4日,志愿军再次派工兵炸毁了刚修好的水门桥。随即,美军的工兵部队又在最短的时间里架设了钢制的M2车撤桥(由钢制和木制车辙板组合而成,可以架设起30米至50米跨度,可通行40吨的M26坦克)。
志愿军再次派出敢死队,第三次炸毁了水门桥——这一次,连桥的基座都被全部炸毁了。宋时轮认为,美军再无可能通过水门桥了。
但是,美军随即派出了8架C–119运输机,空投了8套每套1.1吨重的架桥钢材和所需木材,在短短的时间里又重新架起了一座新桥。1000多辆车辆、坦克,10000多名士兵,最终都从这座从天而降的桥梁上安全通过。
不是志愿军没有认识到水门桥的巨大战略意义,而是——美军的现代化工业水平,已经超出了当时中国军队的认知极限。
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出兵朝鲜前,中国领导人认为:美军虽然强大,但我们占有“地利优势”。
所谓“地利”,就是我们和朝鲜只隔了一条鸭绿江,但美军是不远万里来作战。
但一场朝鲜战争打下来,中国军队从上到下,亲身经历了传统意义上所谓的“地利”优势,在现代化军事科技打击下的孱弱:
在制空权方面,美军依靠7艘航母上的500架舰载机,在战争初期牢牢控制了朝鲜战场的天空(后来苏联空军秘密参战,情况有所好转);
在后勤方面,中国军队虽然背靠东北基地,却因为补给线被美军狂轰滥炸,连一个冻土豆也很难啃上,而美军在感恩节和圣诞节的大餐,不仅有火鸡、馅饼、苹果派等各种食物让所有士兵吃撑,军官的席位还都有手写的席卡。他们在撤离下碣隅里时,通过推土机和炸药,销毁了几千吨空投多余的食品物资;
因为天气和美军轰炸的原因,志愿军的伤兵很难送到后方医院得到及时救治,最多的冻伤士兵,就是在战地医院现场截肢。而美军的受伤官兵,几个小时之内,就可以通过飞机送到东京医院的手术台上进行外科手术。

虽然天寒地冻,但美军的防寒装备比志愿军好太多。朝鲜一战,中国军队第一次深刻认识到了“后勤”对现代战争的重要意义
长津湖一战,打出了志愿军的勇气和信念,但也确实让志愿军学到了很多:现代化的战争,除了决死的勇气,决定胜负的因素实在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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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12月25日,是麦克阿瑟许诺美军士兵结束朝鲜战争的圣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