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得年年断肠处,不敢忆,长津湖(第3/6页)

至于重武器方面,志愿军配备最普遍的就是轻型迫击炮——但在朝鲜接近零下40摄氏度的严寒中,很多炮弹打出去都成了哑弹。炮兵们看着哑弹就不停地哭,因为他们看到,没有火力掩护,拼命向前冲的步兵战友们只能成为美军的活靶子。

再次,志愿军从来没有和美军交过手,也从来没有遭遇过如此强大的火力。很多原先在解放战争中屡试不爽的攻击队形,在美军的严密火力网面前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甚至出现过一整个营呈战斗队形全部阵亡在美军阵地前的情况——短时间内他们就被快速射杀了。

长津湖的黑夜属于志愿军,白天属于美军。

因为美军拥有绝对的制空权,一到白天,就会出动大量飞机对志愿军阵地进行狂轰滥炸。围攻柳潭里一夜,志愿军虽然成功形成了包围态势,却因伤亡惨重,无力进攻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史密斯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他咒骂着第十军指挥官阿尔蒙德坚持要求陆战一师“向前进攻”的命令,开始准备撤退。

11月30日,在坚守了两天之后,史密斯终于正式下达了撤退命令——他知道,再不走,就真的要被全歼了。

在撤退时,史密斯接受了美国媒体的采访,留下了那句著名的话:

“见鬼!我们不是在撤退!我们是在换个方向进攻!”

撤退途中的美军

4

面对南撤的美军,志愿军开始了艰苦的阻击战。

从柳潭里经下碣隅里的崎岖公路,成了中美两军绞杀的修罗场。

白天,凭借飞机和坦克的掩护,美军猛打猛冲,拼命向南突围,晚上,志愿军趁着夜色反突击,把白天丢失的高地和阵地再抢回来,然后在天亮后,用血肉之躯阻挡美军的进攻。

战斗最激烈的一天,美军一整天只撤退了500米。

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美军的士气也极为低落。战斗间歇,一位美军记者问一个正在用刺刀从冻硬的罐头里挖蚕豆吃的陆战队士兵:“如果上帝能够满足你的一个要求,你最需要什么?”

那个士兵头也没抬地回答:“给我明天吧”。

雪地里修整的美军

但是,志愿军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

一位叫海洛德·摩尔豪森的美军下士,曾这样回忆撤退途中对志愿军一座阻击山头的进攻:“出乎意料,攻山的战斗并不激烈。山上的志愿军没组织什么有力的抵抗。他们的火力分散,而且多是近距离射击,对我们的攻击部队没有多大阻击力和杀伤力。他们的弹着点和手榴弹只落在几个地方。只要你绕着走,就可以完全避开志愿军的火力。他们也没有重武器和火力点,我们团仅以很小的伤亡,就攻到山顶,占领了志愿军的阵地。

“一到山顶,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小小的山头上到处是死亡的中国士兵,大约有一二百具志愿军的尸体。每走一步都会踩到尸体。我从来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的死人。我的上帝,真是恐怖极了!我们攻击时并没有这么激烈的战斗,不会造成中国军队这么大的伤亡。他们好像大多是在空袭和炮击时被炸死的,尸首不全,肢体四散。

“但是班长根据他们铁青的肤色和无血的肢体推断说,很多志愿军士兵在我们的空袭和炮击前已经被冻死了。有些尸体三三两两地抱在一起,可见他们是想借同志的体温维持生命。他们都是身着薄衣、薄裤、单鞋,没有棉大衣。难道中国志愿军不知道朝鲜的严寒气候?他们有军火供应,却没有过冬准备?要不是冻死、冻伤这么多的志愿军,那一二百具尸体就可能不是中国人的,而是我们美军陆战队的。”

战场上是严寒,战场下,还有严寒之后的严重减员。

由于九兵团的兵大多来自江浙沪地区,没有什么防寒防冻的经验,冻僵的手脚直接放在火边烤着取暖,造成大量的冻伤和截肢。

原志愿军第二十军五十九师一七六团一营机炮连指导员陈兰风回忆:“当时一连连部和我们连部住一个房子,一连一个通信员,上衣、裤子都冻硬了,那时不懂冻坏了不能烤,反而让他上炕里边,因为坐里边暖和。烤了一阵,他要脱鞋——在上海发的翻毛皮鞋脱不下来,他一使劲,连袜子带腿腕子上的肉皮一起给脱下来了——后来他被锯掉了一条腿。”

原志愿军第二十军五十九师保卫科副科长龚欲民回忆,由于被截肢的志愿军战士实在太多,他曾被派去医疗队“把关”,当时他看到的情景是:

“那里的负责医生听后什么也没说,领我到棚子里看伤员。

“先看了一个:脚穿着翻毛皮鞋,腿是黑的,他把伤员的鞋伸手拿下来——连脚也一起拿了下来,脚就在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