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苦涩的面包(第7/8页)
这是一部短小却满怀机心的著作。它公开宣称的目标是要打消一名天主教绅士的疑虑,这位绅士来自斯坦利的军团,他对于自己和指挥官目前的处境感到疑惑。就斯坦利而言,将委托给自己防卫的荷兰城市拱手让与西班牙人是正确的吗?对于普通士兵来说,既然已经宣誓为女王效劳,现在却发现自己处在女王敌人的阵营里,又当作何感想?但是这部书的内容范围还要更为宽广。它的写作对象并不仅限于在尼德兰服役的英国天主教徒,而是着眼于英格兰的全体天主教信众,无论他们的信仰是秘密抑或公开的,如果说到这里为止,艾伦的阐述只限于暗示的话,该书接下来则通过精当地援引《圣经》和教会法,十分显豁地诠释了意旨:“既然伊丽莎白已经被教会和教宗公开判处为异端,是上帝的教会之敌……她的名字已被革出教门,其王位已遭罢黜……那么王国内所有依据女王的权威施行的司法判决,都将因为违背上帝和人间的法律而失效,她所资助的战争也将是非法的。依据法律,没有任何人可以[向一位异端君主]提供服务或帮助,否则将被开除教籍……[因为]那些背离上帝之人再没有资格要求臣民宣誓效忠。”艾伦对自己国家的期盼无非是寄望于国内外所有参加宗教战争的英国人都能效法斯坦利军团的抉择,而且,“为了全能的主,为了世间最伟大、公正的君主[当然是指腓力],在举世无双的[帕尔马]将军麾下战斗……成为出色的助手……使我们的人民重新归顺基督的教会,将我们的天主教友人和兄弟从那应当诅咒和不可饶恕的异端重轭下解救出来”。如果玛丽·斯图亚特的死意味着决定的时刻最终来到——艾伦当然希望如此——那么眼下比往常更为紧迫的任务便是迅速完成这份书稿,付梓,并通过秘密渠道暗地里在英格兰分发流传。
在其他事情上,艾伦和帕森斯只需要决定直接的行动步骤就可以了。而这个最大的问题已经被他们翻来覆去地讨论过多次;两人已经事无巨细地从所有角度考量了每一种可能。在日常政治中,他们都是现实主义者。自从玛丽·斯图亚特在海峡对岸被囚禁、营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以来,他们就在心中为她的价值打了折扣。甚至在玛丽被囚禁之前,他们就已经认为吉斯家族和其他法国盟友毫无用处,他们很久以前便在心中认定,除非发动一场足以迅速突进到玛丽面前的奇袭,否则在入侵军队登陆英格兰土地的几小时内,甚至更有可能在进攻舰队起航之前,苏格兰女王就会性命不保。
当晚,他们决定次日清晨去拜见西班牙大使,就一些需要合作的特殊行动路线征求大使的建议和指示。帕森斯可能已将措辞委婉的引导性问题一一列出,到时将由大使带回西班牙。经过之前一段时间的试探后,艾伦和帕森斯发现这是与奥利瓦雷斯打交道的最便利的办法。这种做法使大使对他们的审慎、睿智以及身为基督徒的谦卑给予了高度评价。
帕森斯还承担起立即与罗马主教团磋商的任务。他会试探三四名自己最信任的红衣主教的态度。教皇西克斯图斯应当对玛丽之死报以他所能做出的最强烈的回应。最好能将一些材料递交给教皇,使他明白法国人在玛丽一事上的疏忽,乃至其他更严重的错误。此时亦有一项新的计划即将启动,用以促使玛丽的儿子詹姆斯六世皈依天主教。就此事而言,眼下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必须小心谨慎地对待这项计划,既不能表现出过高的热情,以免激发腓力的怀疑,也不能表现出明显的冷淡,因为这样会激怒教皇。除此以外,现在还是为艾伦晋升红衣主教一职添砖加瓦的时刻。自始至终,这件事一直由帕森斯专门负责。
至于艾伦,他将会致信帕尔马那里的英国流亡者,还将把此时此刻为故国所需的辞章经兰斯一地中转,最终送抵英格兰和苏格兰,他与苏格兰当地的天主教贵族长期保持着间接的接触。但现在他的首要之举是发函给腓力。这封信将会是一份语气恭敬但气势雄壮的吁请,要求惩罚那位穷凶极恶的女王、那位当代英国的耶洗别。这封信将不会提到英国军队在尼德兰的战果以及德雷克最近在西印度群岛的劫掠。艾伦比其他人更加了解收信者。为了打动他,这封信只会言及英国天主教徒的悲惨处境,他们除了腓力别无依靠,南望王师之心如久旱望云霓,何况西班牙国王对于上帝和基督教的公共事务更负有旁人无力承担的重任。当然信的最后还要保证,胜利对于这位信仰的捍卫者而言几如探囊取物。多年来,在给苏格兰的玛丽致信时,艾伦始终采用“最令人敬畏的女王”这样的称呼,以表示他对伊丽莎白的效忠已经转交给玛丽。而在用拉丁语写信时,指代伟大君主的惯常称谓通常必须更加隐晦,但艾伦在信函末尾明确地摆明了自己的位置。他的落款是“您最虔诚的仆人和臣民,威廉·艾伦”。在玛丽·斯图亚特驾崩后,他已经准备好改奉西班牙的腓力为自己的合法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