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清者的“稀缺资源假定”(第10/12页)
夫人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崔群解释道:前年我担任考官的时候,取了三十名考生,难道他们不是我最好的财产吗?
夫人道:如果照你说的那样,你本人当年参加科考,是陆贽担任的主考官。但你担任考官时却派人去劝陆贽的儿子不要参加考试,如果说考生都是主考官的良田,那么陆贽家这块田产却是荒废了。
这句话是讽刺崔群不通世俗人情,不能很好地融入官场规则。崔夫人这是在羞辱自己的老公。
崔群听完后,还是有些脸红的。崔夫人说的这个事,刚刚发生不久。崔群当时劝阻陆贽的儿子不要参加考试,是怕其他官员说他徇私情,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陆贽的门生。无可厚非崔群是个好官,当好官把自己的三十个考生比作自己的私人田庄时,我们才发现,并不是只有那些在官场玩得风生水起的人才懂得人情面子,其实很多好官清官也谙熟规则,也懂得把人脉资源看做是自己的生产力。也难怪历史学家黄仁宇在《万历十五年》中说:各式各样的社会关系也使他们结成小团体。出生于一省一县,视为“乡谊”;一年考中举人或进士,视为“年谊”;同年的举人或进士就像学校里的同班一样,在原则上有彼此关照的义务。他们的考官则不消说是终身的恩师。婚姻关系,包括男女双方的远亲近属,视为“婚谊”。这多种的“谊”是形成文官派系的一个主要原因。
在金庸先生的笔下那个玩转官场乾坤的韦小宝就是把“官场人脉”用到极致的标志性人物。他从一个江湖小流氓,耍嘴皮子,耍无赖,既然混到娶了七个美貌的太太,还有数不尽的财富,在官场上更是红到发紫,御前侍卫副总管,骁骑营副都统,最后在一个小岛上过起了逍遥自在的日子。韦小宝的人脉关系枝枝节节伸向社会的各个层面,尤其在官场更是达到巅峰。总结韦小宝的发达路径,无外乎就是四个字,经营人脉。请看韦小宝初见平西王吴三桂是如何攀亲的:韦小宝听他说话中带着扬州口音,倒有三分欢喜,心道:“辣块妈妈,你跟我可是老乡哪。”说道:“这个却不敢当,卑职岂敢高攀?”话中也加了几分扬州口音。吴三桂笑道:“韦爵爷是扬州人吗?”韦小宝道:“正是。”吴三桂笑道:“那就更加好了。小王寄籍辽东,原籍扬州高邮。咱们真正是一家人哪。”
初次见面,三言两语就攀上了乡谊。如此驾轻就熟,韦小宝又怎能不混到手眼通天。在这里韦小宝打的是乡情牌。
乡土观念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历史起源,当乡土观念渗透进官场因素,就形成了一个个地方实力派系。晚清官场可以说是其中最为典型的案例,尤其是曾国藩的湘系军事政治集团和李鸿章的淮系军事政治集团,起到了龙头带动作用。乡土观念在官场的凝聚力,有时候让皇帝们也坐卧不宁,一有机会就将地方势力的首领人物来个乾坤大挪移,让他远离乡土,无法形成权力抱团。
晚清李鸿章就是一个特别看重乡谊的人,他是安徽合肥人。李鸿章曾经很无奈地说过一句话,官越做越大,亲戚也越来越多。这句话就是说亲戚的数量与官职的高低成正比,官亲是一种利益之亲,人都是有趋利性的。李鸿章晚年坐镇北洋时,只要是安徽来的老乡有事相求,只要他能办到的,他都会一路绿灯开到底。结果搞到最后他的军营中里,但凡有些权力的岗位几乎清一色是安徽人,其他省的人根本就没有容身的机会。估计当时有人想要到他的地盘上混饭吃,首先要找人托关系修改成安徽户口。
光绪元年(1875),李鸿章由天津入京觐见新皇,按照日程安排,他应该到京城后就返回自己的任所。可当他听说顺天乡试就在这两天将要揭榜,于是就临时改变主意,等到乡试揭榜后再返回任所。榜单揭晓后,当李老先生得知当年所中的举人没有一人是出自他的老家安徽,愤怒地质疑道:“咸丰戊午科(1858)顺天乡试也没有一个安徽人,今年再闹出柏中堂那样的乱子吧?”柏中堂也就是柏葰,此人是咸丰戊午科顺天乡试的主考官。在那场考试中,因为他的家人私下接受贿赂,这件事被他的政敌抓住了把柄大做文章,结果柏葰被朝廷杀了,以儆效尤。李鸿章这句话里明显藏着一把刀,言下之意:“主考官如果不录取安徽人,就不会有好的下场!”
李鸿章的这句话好似小孩子赌气一般,从中也可以看出官场乡谊之风刮得有多么猛烈。
经李鸿章一手保举的重要官员有很多都是安徽人,并且占据了官场显位。比如说跟随他多年的幕僚周馥、杨士骧,两人既是李的老部下又是老乡。在李鸿章的大力举荐之下,两人官至巡抚、总督(省部级高官)的位置。对于那些曾经在他手下打过工的老部下,他也是有求必应。晚清做官靠的是乡谊,而这份乡谊里如果能够靠上李鸿章这样一棵大树,可以算是乡谊关系中的VIP待遇。除了做官需要乡谊的化学效应,就连当幕友(师爷)、书吏(胥吏、书办)这样的小角色也少不了乡谊的作用。一些地区的幕友、书吏还以乡谊为纽带结成了坚如磐石的地域性行帮,抱团闯市场。比如说李鸿章的淮军幕府中虽然也有来自其他省的幕友,但是在关键位置上还是偏重于皖籍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