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犯错与愚蠢之间(第8/10页)

两国关系冰封,因为奥地利人不只要求让其(在没有补偿的情况下)进入塞尔维亚市场,还坚持要贝尔格莱德废除其与保加利亚等邻邦的通商条约[53]。在塞尔维亚,仇恨马扎尔人与奥地利施瓦比亚人(Schwabas)的心态升高,塞尔维亚商人悄悄改赴别地贸易:德国、英国、希腊。康拉德没把这些恶兆放在心上。他不断促请埃伦塔尔和皇帝先发制人打击塞尔维亚人或(把遭奥地利拒买的塞尔维亚猪全买下的)意大利人,且在意大利于一九一一年九月入侵土属利比亚后变得非常狂妄。康拉德不顾埃伦塔尔的反对,要求开战,誓言他宁可“断臂”也不愿退缩。奥匈帝国一九一二年秋季军事演习,排定于匈牙利大平原(Alföld)举行,因为那里的地形“类似北意大利”。[54]

皇帝展现其难得一见(且短暂)的果断,于一九一一年将康拉德解职,坚持要奥地利走“和平政策”(但不久后康拉德即复职)。对康拉德的好战已忍无可忍者,不只弗朗茨·约瑟夫。三年前偷偷答应让意大利取得利比亚,以换取罗马接受奥地利并吞波斯尼亚-黑塞哥维那之后,埃伦塔尔即对康拉德的爱说大话很不以为然。就连康拉德的恩师弗朗茨·斐迪南大公,都认为这位将军做得太过火,同意将他解职。康拉德失去他应有的分寸,认为他的“职责大于外长(的职责)”,要埃伦塔尔绝勿让“外交考虑”凌驾于“军事准备”之上。时任陆军部长的奥芬贝格,如此概括地说明其对康拉德的看法:“他深信帝国必须以行动证明其会出手痛击,否则会被拖入战争。”换句话说,成功的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但这一理论上要奥地利向意大利开战以表明自身立场的主张,现实上不可行;简而言之,在一八八二年意大利成为奥地利盟邦之后,这一主张无论何时都行不通。奥地利人不可能为利比亚问题向意大利开战,因为诚如奥芬贝格所说,奥地利入侵意大利,几乎肯定会“引发一场全欧的战争”,使奥地利成为众矢之的。[55]康拉德在皇帝眼中已成为十足的绊脚石,于是,一九一一年十二月,皇帝将他解职,换上布拉修斯·舍穆瓦将军。弗朗茨·斐迪南厚待卸职后的康拉德,让他出任高薪的陆军督察(奥地利陆军设了许多高薪督察)。康拉德于申布伦宫晋见皇帝时遭皇帝解职,事后他抱怨道,“这”就是“使我们大败于柯尼希格雷茨”的那个政策。[56]

挑在这时撤换康拉德实在不是时候,因为康拉德下台,舍穆瓦接任时,巴尔干半岛的情势正处于爆炸边缘。“舍穆瓦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到现在还在了解,”法国武官在从维也纳发出的报告中说道,“似乎大家对他都所知不多。他个性内向,从未在军官俱乐部露面;他在波斯住过一段时间,信了他们宗教的某些东西……军事情报首长说,舍穆瓦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得花几个月时间搞懂这个复杂的新职。”[57]事实上,舍穆瓦一八七八年曾以军事代表团一员的身份奉派前往波斯。这一代表团的任务是向卡扎尔(Qajar)王朝国王推销奥匈帝国的顾问和军火,但未能如愿;波斯国王选择采用德国顾问和军火,舍穆瓦落得清闲,跟着几名伊斯兰教托钵僧学道,然后,在返回奥地利后,加入秘密的反犹组织“新圣殿骑士会”(New Templar Oder)。这个组织由耶尔格·兰茨·冯·利本菲尔斯(Jörg Lanz von Liebenfels)创立,在多瑙河边某城堡里举行神秘仪式聚会,城堡上飘扬着卐旗。[58]

舍穆瓦新接的任务,似乎和他的波斯之行或他的新圣殿骑士团一样无望成功,情势不容许他花几个月时间慢慢进入状态。青年土耳其党革命、波斯尼亚并吞危机、巴尔干诸国日益强势申明自身立场这三件事,全与俄国、法国的安全有某种利害关系。这三者的急速合流,意味着在如何保留土耳其辖下欧洲地区上,国际仍未有共识。罗伯特·兰辛从美国国务院写道:“巴尔干半岛是诸民族的战场,是村子熊熊燃烧的地方,是猝然失去性命的地方……‘和平’是遭人遗忘的字眼。斯拉夫人、阿尔巴尼亚人、希腊人、土耳其人争夺这块土地,为此,用他们的血淹没它,使它覆满灰烬。”[59]俾斯麦曾著名地宣称,说这地区“不值得让波美拉尼亚精锐部队付出性命”,但这一宣示这时看来愈来愈站不住脚。奥匈帝国和其他强权不久后终将躲不掉这场杀伐。


[1] Sean McMeekin,The Russian Origins of the First World War(Cambridge,MA:Belknap Press,2011),6-23;William C. Fuller Jr.,Strategy and Power in Russia 1600-1914(New York:Free Press,1992),432-451;Bruce W. Men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