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945—1990年社会革命(第13/17页)

因为以上种种改变,并非由于女性主义者的压力,对于妇女权利地位的伸张也无任何直接的重大影响,即使在投票确有其政治效果的少数国家之内也不例外。然而60年代起情况开始改观,首先由美国发难,紧接着便迅速普及西方其他富裕国家,并延伸入第三世界受过教育的高级妇女圈内——不过一开始,社会主义世界的心脏地带却未受到影响——女性主义再度出现惊人的觉醒。这一类运动现象,虽然基本上属于具有一定教育程度的中产阶层,但是进入70年代,尤其在80年代,一股空前的趋势却在酝酿进行之中,成就之大远非第一波女性主义运动所可比拟。新一波女性意识的觉醒,在政治及意识形态上较不具特定的形式,可是却遍及女性大众的全体。事实上作为一个族群,如今妇女已是一大政治力量,这是前所未有的重大改变。女性性别意识的觉醒,最早也是最惊人的范例,首推罗马天主教国家内传统上原本虔信不移的女性信徒的反抗。她们起来抗争以期打破教廷不再受人拥戴的教条的限制,最显著的事例即意大利公民投票赞成离婚(1974年)及较为开放的堕胎法(1981年)。其后又有虔诚的爱尔兰共和国选出一名女性玛丽·罗宾逊(Mary Robinson)就任总统。罗宾逊原为律师,与罗马教会道德准则自由化(1990年)有极为密切的关系。到90年代初期,两性之间政治意见的分歧愈发显著,此事由多国举办的政治民意调查结果可见一斑。政客们开始追逐讨好这股新女性自然不足为奇,其中尤以左派为著,因为工人阶级意识的衰退,已经使左翼党派的传统选票大量流失。

女性新意识及其利益的影响甚广,单就女性在经济活动中就业角色的改变一事并不足涵盖全部。这场社会革命造成的改变,不仅限于妇女本身在社会上活动的性质,更重要的变化,却包括她们扮演的角色,即传统对其角色的期待,尤其是她们在公众事业中的地位及成就。因为纵有众多重大的改变,如已婚妇女大量进入劳动力市场,却不一定会有预期中随之而来的其他转变,在苏联就是。在20年代初期革命乌托邦的热情理想幻灭之后,俄国已婚妇女发现自己一肩双挑,不但得负起负担家庭收入的新职责,还要照常操持原有的家务,可是公私两面的两性关系及地位却毫无改变。总之,妇女虽然大量涌入受薪工作,一般而言却与她们对本身社会地位及权利看法的改变并无一定关系。真正的推动原因,或许是出于贫穷,或许出于雇主对女工的偏好(因为她们不但比男工便宜,也比他们听话),又或许纯系由于女性为家长的家庭数目大量增加所致。本国及本地的男子大批移往外地求生,例如南非乡下人纷纷进城,亚非地区男性不断涌进海湾国家皆是。最后,不可避免留下女性单独持家,独力支撑一家支出所需费用。此外,我们也不可忘却几次大战造成男性大量惨遭杀戮的可怕后果,1945年后的俄罗斯一地,便因此变成五女对三男的不平衡局面。

然而,女性在社会中的地位确实也起了莫大的变化。她们对本身角色的期待,以及世界对她们的看法,都有了重大甚至革命性的改变,此中事实俱在无可否认。然而,某些妇女在政治上获得的新成就,固然有目共睹,不过这个现象却不能用来直接衡量该国妇女在整体上的地位。以由男性文化为主导的拉丁美洲为例,80年代中,拉丁美洲妇女被选入各国国会的比例为11%,远胜于妇女地位更为“解放”的北美。此外,在第三世界的国家里,也有相当数量的妇女开始执掌国家及政府的领导职位,但是其权力来源,却袭自家庭中的男性,例如印度的甘地夫人(Indira Gandhi,1966—1984)、巴基斯坦的贝·布托(Benazir Bhutto,1988—1990;1994),以及要不是军方否决,将已出任缅甸领袖的昂山素季(Aung San Auu Kyi),她们都是因为大人物千金的身份,才有这份地位。至于以遗孀资格执掌国事的女性,则有斯里兰卡的班达拉奈克夫人(Sirimavo Bandaranaike,1960—1965;1970—1977)、菲律宾的克拉松·阿基诺(Corazon Acquino,1986—1992),以及阿根廷的伊莎贝尔·庇隆(Isabel Peron,1974—1976)。这些新一代女强人的接班掌权,在意义上与多年前神圣罗马帝国的玛丽亚·特里萨(Maria Theresa)和英格兰的维多利亚分别接管哈布斯堡王朝和大不列颠帝国的宝座并无二致。事实上在以上所述由女性治国的印度、巴基斯坦、菲律宾等国度里,女领袖高高在上的地位,与其国中妇女所受的压制正成鲜明对比,大大表现出女领袖的出现非属常态。

但是话虽如此,若回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的年代,在任何情况之下,在任何共和国里,由任何女性接任国家领导地位一事,在政治上皆属不可想象的。可是1945年后却开始全然改观,1960年,斯里兰卡的班达拉奈克夫人成为全球第一位女总理,到1990年,先后已有16国由女性担任或曾经担任政治首脑(World’s Women,p.32)。90年代,非托父荫或夫荫之赐,却由自身努力通过常规政治途径跃登国家领导人地位的女性,虽属少数,也开始在政治地平线上出现,前后有以色列(1969年)、冰岛(1980年)、挪威(1981年)、立陶宛(1990年)、法国(1991年),英国更不在话下(1979年),此外更有与女性主义距离无比遥远的日本,竟然有女性出任最大反对党(社会党)的党魁。虽然女性在政治团体中的地位仍多属象征性的(最多可作为一种具有政治压力的群体),即使在最“先进”的国家内也不例外,但是世界政治的面目,的确在急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