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西方的赶超:大清王朝为什么出不了牛顿和伽利略(第20/24页)

人们一般很容易将康熙大帝(见图9-3)作为李约瑟难题的答案,谴责他是一个笨拙的傻瓜,本来可以将中国的科学带入先进的18世纪,却没有这么做。

图9-3 伟大的笨手笨脚的统治者?清朝皇帝康熙,由意大利艺术家乔瓦尼·盖拉尔迪于1700年前后绘成

但是在所有这些坐在天朝宝座上的男人(以及一个女人)中,康熙绝对是最不应该获得这一称号的。宣称耶稣会士们知道的只是他所知道的一小部分虽然很不谦虚,但并不是完全错误的。康熙是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一个强势的领导者、一个实干家(包括养育了56个子女)。他是在一个更大的背景下看待西方人的。2000年以来中国的帝王们意识到游牧民族的作战能力比他们更为优越,而且通常情况下收买这些草原牧民要比与他们作战风险更小。当这一情形改变的时候,康熙第一个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亲自在17世纪90年代关闭了草原通道。但是对于西方人,情形却又相反。从17世纪60年代以来康熙一直和西方人密切接触,但是在1704年以后忽视他们反而看起来风险更小。一些东南亚的统治者们在16世纪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而到1613年时日本的幕府将军也同样效仿起来。日本于1637年爆发的一场剧烈的、受基督教影响的起义只是使统治者更加确信要切断与西方的联系。在这种大环境下,康熙的决定看起来绝不是愚蠢的。

在任何情况下,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是我们必须问的。即使假设康熙预见到了西方科学的走向并推动其发展,他能够使东方社会发展在18世纪领先于西方吗?

答案几乎毫无疑问是否定的。中国确实和欧洲西北部地区一样面临着一些相同的问题,一些中国的思想家们也确实朝着相似的方向发展。例如,在18世纪50年代,戴震(像顾炎武一样,只是一个低级别的官员,从未通过最高级别的科举考试)提出了类似于西方的思想,认为自然是机械化的,它不以任何意图或者目的而运行,可以经受实证的分析和检验。但是作为一名杰出的古文字学家,戴震总是将他的论据建立在古代典籍的基础上,因而到最后,保存过去的辉煌与荣光在中国似乎比解决问题要重要得多,而这些问题却是西方人不得不关注并加以解决的。

大西洋边境的挑战使得西方人互相叫嚣、争吵关于新问题的答案。那些像牛顿和莱布尼茨那样做出解答的科学家们赢得了以前的科学家所无法想象的巨大荣誉与财富,而像洛克和伏尔泰这样的新理论家们,则积极探寻这些科学进展的含义以寻求社会秩序。而对比之下,中国的新草原边境构成的挑战却要温和得多。康熙建立的科学机构中的学者们,享受着数目可观的俸禄,感到没有任何必要去发明微积分或者弄清楚地球是不是围着太阳公转,将数学——像医学一样——变成典籍研究的一个分支好像对他们更为有益。

东西方各自得到它们所需要的思想。

1773年:乾隆时期西方超越了东方

当康熙大帝于1722年去世的时候,社会发展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过去曾经有两次,分别是公元1世纪左右的罗马帝国和1000年之后的中国宋王朝,社会发展指数曾经达到了43分,但是灾难随之而来,将社会发展再次带入低谷。尽管如此,到1722年草原通道已经被关闭了,天启四骑士之一已经死掉了,社会发展也没有在达到高峰的时候崩溃。相反的是,新的边境以及草原的边缘地带使得东方社会发展继续上升,而与此同时,欧洲西北部的人们,因为中国和俄罗斯帝国的努力而免于草原民族迁徙的威胁,在大西洋上开辟了新的边境。西方社会发展比东方更为迅速,并且在1773年(或者在那前后)赶超了东方。在欧亚大陆的两端都可谓一个新的时代。

或许有人要问,是这样吗?如果罗马帝国时代或者中国宋王朝时期的人们被放置到18世纪的伦敦或者北京的话,不论男女,他们肯定会对许多事情都感到惊奇。比如说枪支,或者美洲新大陆,或者烟草、咖啡和巧克力。至于流行时尚方面——假发?满族人的大辫子?紧身衣?裹着的小脚?啊,什么样的时代!啊,什么样的习俗!他们会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就像西塞罗过去喜欢说的那样。

但是很多方面,事实上非常多的方面,应该都看起来非常熟悉。现代世界以火药为装备的军队肯定比古代的要强大很多,而且比之古代,现代有更多的人可以读书识字,但是不管东方还是西方都不能自豪地宣称拥有像古罗马或者中世纪的开封那样有着数百万人口的城市。[11]尽管如此,最重要的还是,来自过去的人们会发现尽管社会发展比过去上升得越来越高,人们推动社会发展的方式却与罗马人和中国宋朝人们采用的方式无异。农民们在使用更多的肥料,开挖更多的沟渠,循环种植农作物,减少休耕。工匠们在燃烧更多的木材以铸造金属,当木材变得稀少的时候,又转而使用煤炭作为能源。人们饲养更多、更大的动物来帮助转动车轮、提拉重物或者在更平坦的道路上拖动更好的马车。风能和水能被更高效地利用起来,用来粉碎矿石,碾磨谷物,在改造的河流以及人工运河上拖曳船只。但是,尽管宋朝和罗马时代的人们很可能会承认18世纪的很多事物比11世纪或者公元1世纪时要更大、更好,但他们可能不会承认事情有什么根本性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