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西方的赶超:大清王朝为什么出不了牛顿和伽利略(第18/24页)

其他一些欧洲人在这一理论上发展得更为深远。他们认为,中国人不仅是天生奴性,他们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类。遗传基因学之父卡罗鲁斯·林奈乌斯曾经宣称发现人类有四大种族——白种的欧洲人、黄种的亚洲人、红色皮肤的美洲人以及黑色皮肤的非洲人。在18世纪70年代,哲学家大卫·休谟认为只有白种人才有能力构建真正的文明。康德甚至怀疑黄种人是不是一个真正的种族。他曾经这样认为,可能黄种人是印度人与蒙古人的后代。

很明显,欧洲白人更拥有敢于发问的精神。

康熙,伟大的傻瓜:为什么现代科学只在西方世界兴起

1937年,三位年轻的科学家从中国的首都南京坐船来到了英国。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从他们热闹、混乱的家乡(因其炎热闷湿的气候而被称为中国的“四大火炉”之一)来到有着安静的修道院、淅沥的小雨和刺骨的寒风的剑桥都是非常艰难的。但是那年夏天的境况尤其艰难,这三个人不知道他们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们的亲人和朋友,一支日本军队正在向南京进逼——那一年12月他们将屠杀多达30万的南京市民,其残忍程度连经历这场灾难的一位德国纳粹军官也感到震撼。

这三个难民也不可能指望他们到达的时候会受到多少欢迎。时至今日,剑桥的科学实验室里到处是中国学生的身影,但是在1937年的时候休谟和康德的影响仍然很大。这三个人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而李约瑟,生物化学研究所的后起之秀,比任何人受到的触动都要大。这三名学生之一的鲁桂珍写道:“他越是了解我们,越是发现我们在对科学知识的掌握和见解方面和他是多么相像,这一切促使他那充满好奇的头脑发问,为什么现代科学只在西方世界兴起?”

李约瑟在汉语言或者历史方面没有受过任何的正规教育,但是他确实有着最为敏锐、最为怪异的思维,而这两者正是这所大学素来闻名的。鲁桂珍成了他的启蒙老师,后来成为他的第二任妻子,帮助他掌握中国的语言以及古代历史。李约瑟倾心热爱着鲁桂珍的祖国,1942年他放弃了剑桥大学安全舒适的生活,接受了英国外交部驻重庆办事处的一个职位,帮助中国的大学在与日本的灾难性战争中生存发展。英国广播公司曾写信给他,请他记录自己在中国旅居的印象,但是李约瑟做的比这些要多得多。在信的边缘他随手写下了一句将改变他一生的疑问:“中国的科学技术为什么没有向前发展?”

这个问题——为什么在中国的古代科技领先于世界那么多世纪以后,反而是西欧于17世纪开创了现代科学技术——现在一般被称为“李约瑟难题”。40年后当我结识他的时候(当时我的妻子正在鲁桂珍所在的剑桥大学学习人类学,我们租住了鲁桂珍博士的房子的二楼),李约瑟仍然在研究这一问题。他一直没能解决这一问题,但是得益于他数十年来将中国的科学成就分类编目的辛勤工作,我们现在能够比20世纪30年代的时候更好地理解中国的科学历史。

正如我们在第七章讨论过的,中国在11世纪社会发展达到顶峰的时候取得了快速的科学技术进步,但是随着社会发展的崩溃,这些进步随之转向。真正的问题是17~18世纪当社会发展再次达到顶峰的时候,为什么中国的知识分子们没有像欧洲人那样创造出自然的机械化模型,揭开自然界的奥秘。

再一次的,答案还是知识分子们只会回答社会发展推至他们面前的问题:每个时代得到其所需要的思想。随着欧洲人一步步扩展大西洋另一端的新边境,他们需要对于标准空间、金钱、时间的精确测算,而且当用两个指针的时钟来计量时间成为普遍现象的时候,欧洲人不得不迟钝起来,不去思考究竟自然本身是不是一个机械装置。同样,西方的统治阶级需要变得更加迟钝,不去注意科学思维潜在的可以使那些古怪的、无法预料的思想家们懈怠的优势。就像轴向思想和之前的文艺复兴这前两次社会思想浪潮一样,科技革命和启蒙运动最先应该是西方社会发展上升的结果,而非原因。

当然,东方人也在大草原上开创了新的边境,但是较之大西洋沿岸,这是一种更为传统的边境,因而对于新思想的要求也不那么迫切。东方的自然和社会哲学家们也确实提出了一些和西欧人同样的问题,但是用宇宙的机械模型来重塑思想的要求却不那么明显,而且对于急于把知识分子笼络到新政权下的清朝政府来说,放纵激进思想的危险大大地超过了它可能具有的优点。

清朝统治者想尽了一切办法,试图将学者们聚拢到国家行政事务上来,而不是流连于私立学院或者游历四方寻求事实加以考证。清朝政府建立了特别的考试制度,慷慨地付出,大方地表扬。年轻的康熙皇帝以身作则,刻苦钻研儒家学说,特别召集了一群学者和他一起学习,并且于1670年颁布“圣谕”以彰显他对待此事的严肃与郑重。他资助编纂了巨大的百科全书(《古今图书集成》一书,在他去世后不久出版,厚达80万页)[10],但是这些书并没有像同时期法国的百科全书那样在社会上造成触动,他们编纂的目的本身就是什么也不触动,忠实地保存古代文献,为忠于统治者的学者们提供一些闲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