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西方领先的世纪(第11/20页)

像植物和其他动物那样,人类主要通过有性繁殖来释放多余的能量。高出生率意味着新的村庄可以迅速发展,直到每一寸可利用的土地都被耕种,然后出现疾病和饥饿,最后死亡率和出生率相平衡。一些村庄就这样稳定发展,总是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着;而在另一些村庄,则有一些大胆的人决定重新开始。他们也许会走上一个小时到同一个村庄或平原上的一块空地(也许不太合人意)——或者长途跋涉几百英里寻找他们听说过的绿色牧场。他们甚至还可能漂洋过海。毫无疑问,很多冒险家都失败了,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幸存者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来了。不过,有一些人成功了。人口数量急剧增长,直到死亡率赶上了出生率。

当大多数农民扩张到新的领土时,他们发现采集者已经生活在那里了。这让我们很容易想到西方老电影中的场景:农民抢掠牛群,剥去采集者的头皮,双方用弓箭互相攻击。不过现实可能没这么戏剧化。考古学家研究发现,每一个地区的首批农民往往定居在与当地采集者不同的区域。这一点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因为最好的农田和最好的采集地很少有重叠的。至少,在初期,农民和采集者可能互相忽视。

当然,最后,采集生活消失了。今天,你在托斯卡纳或者东京郊区已经看不到狩猎者或者采集者在修剪过的地方觅食了。农业人口迅速增长,仅仅几个世纪就占领了最好的土地,直到他们没有其他选择,只好入侵(在他们眼里)采集者生活的边缘地带。

关于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主要有两个理论。第一个理论认为,农民从根本上摧毁了原始富足的社会。疾病是其中一个原因,老鼠、牲畜以及永久性村庄毫无疑问使得农民没有采集狩猎者那样健康。不过,我们不能将这种传染病与1942年之后夺取几百万美洲原住民性命的传染病相比。农民与采集者只是隔着几英里的森林,而不是不可穿越的海洋,因此他们之间疾病的差异并不是非常大。

但是,即使没有大规模的屠杀,数量的多少还是起着决定性作用。如果采集者决定和农民打一仗,就像很多现代殖民地那样,他们就有可能摧毁奇怪的农业村庄,不过,会有更多的农民前来,攻破他们的防线。另外,采集者可以选择逃跑,但是无论他们撤退多远,新的一批农民最后还是会出现,他们会砍掉更多的树,到处传播细菌,直到采集者被打败,而这片土地农民也不能利用了,就像西伯利亚和撒哈拉沙漠的情况那样。

第二个理论认为,以上这些情况都没有发生,因为大部分区域出现的首批农民并不是来自侧翼丘陵区的移民的后代。他们是定居下来的当地采集狩猎者,最后自己成了农民。萨林斯的观点使得农业与原始富足的社会相比一点也不吸引人,但是采集者很可能并没有面临两种生活方式的选择。农民不会进入采集者的林地。相反,他会首先进入一个没有像他那样精耕细作的村庄(也许没有开始使用犁耕地和施肥),然后进入精耕细作程度更低的村庄(可能烧毁森林,种植植物,直到长出野草,之后他们继续迁移),最后,他会进入那些完全依赖于采集狩猎的社会。思想、人口和细菌在这个广阔的接触带不停地来回流动。

当采集者意识到他们的邻居能够以更加集约的办法杀死他们赖以生存的野生植物和动物时,他们没有对农民发动进攻或者逃跑,而是加入了这个群体,加强了自己的耕作。人们并没有用农业完全取代采集业,而是决定少花一点时间进行采集,多花一点时间种植。之后,他们可能要决定是否要除草、犁地和施肥,不过——重复之前提到的情景——这只是从原始富足社会迈向繁重劳作和慢性疾病的一小步。整体说来,在经历了几百年,跨越了几千英里后,那些向农业靠近的采集者人口数量增多了,而那些固守自己传统方式的人减少了。在这个过程中,农业的“边界”延伸了。没有人选择等级制度和更长的工作时间,妇女也不喜欢患有关节炎的脚趾,这些东西悄悄地降临到他们身上。

无论考古学家挖掘出多少石器、焚烧过的种子或者地基,他们都无法证明其中的任何一个理论。不过基因学再一次提供了(部分)帮助。20世纪70年代,斯坦福大学的卢卡·卡瓦利-斯福扎(Luca Cavalli-Sforza)对欧洲血型和核DNA进行了一项大规模的研究。他的团队发现从东南部到西北部,基因频率的变化相当一致。他们指出,这证实了考古学家所说的农业传播方式。他们得出结论:在亚洲西部的移民把农业带到欧洲后,他们的后代大规模地替代了原始采集者,把剩余的采集者逼退到遥远的北部和西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