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舟共济(第5/8页)

“我要一个工兵队!我需要一个工兵队!”狄本斯高声嚷嚷着,并且昂首阔步走向有许多部队聚集的沙丘。这个行动没有任何上级指示,完全是他自发的,不过在这样的危急时刻,智谋胜过一切,只要点子够好,连上校都会听从大兵的话。

第二五〇皇家野战工兵连的史盖克上尉走出来。“你需要什么?”狄本斯无法对一名上尉下命令,但是可以提议交易:假如史盖克的手下可以用军车搭建一座登岸码头,狄本斯的弟兄会负责寻找建材。还有一个“甜头”,码头盖好后,工兵队可以率先使用它登船。

史盖克答应了,他交代班奈特少尉的小队着手营建。有鉴于原本的低迷气氛,这群弟兄以令人惊异的热忱投入工作。他们才刚刚长途跋涉抵达海滩,而昨天一夜有如炼狱。许多军官在黑夜里凭空消失了,整个连队几乎分崩瓦解。他们平常有两百五十多人,不过等到抵达拉帕讷时,只剩下三十到四十名士兵。

班奈特少尉是少数不离不弃的军官之一。他已经竭尽所能,不过,他平时是剑桥艺术学院的教员,而士兵们此刻想要的,是一名真正的职业军官。许多人嘀嘀咕咕发着牢骚,班奈特最后气恼地告诉他们:“如果你们要我带领,我会带领你们;如果你们要我离开,我也可以离开。”

“老实说,我根本不在乎你做什么。”有人从行列中嚷嚷着说。

然而,这名艺术教授的领导能力远超过他们的预期。没多久,士兵们便全力以赴投入工作。他们把军车一辆辆并排,往海里延伸,然后放上沙袋、射穿轮胎,以便固定位置。他们到一家木材厂寻找材料搭建平台,并且拆掉搁浅船只的甲板做成木头步道。他们甚至绑上绳索栏杆作为最后装饰。

他们是在退潮时动工的,现在开始涨潮了,士兵们腰部以下泡在水里,试图以缆绳捆绑军车。有时候,他们必须肩搭着肩扶住登岸码头,直到缆绳捆紧。潮水反复扑打过来,他们全身湿透,而且沾满了油污。

第一〇二宪兵连的弟兄非常善于寻找建材,甚至可说是太厉害了。有一次,一位准将怒气冲冲地找上狄本斯,控诉有人偷了他指定作为救护车的四辆军车。狄本斯表达适当的惊愕,说他想象不出有谁会干这样的事,然后悄悄从别的地方偷四辆军车取代遗失的救护车。

大家口中的“宪兵码头”在五月三十日下午盖好,证实是一大成功。一整个晚上以及隔天一整天,源源不断的士兵利用它登上负责接驳的小型船只和工作艇。讽刺的是,班奈特的弟兄并没有上船。团本部觉得他们把码头盖得太好了,现在必须负责维修。原本答应让他们成为第一批“用户”的承诺,就这么付诸东流。相反地,他们费了一番苦功才学会一句古老的军事格言:千万别把一项任务干得太好,否则你永远甩不掉它。

后来,关于是谁最先提出登岸码头的点子,各方出现了许多揣测。除了狄本斯中尉之外,人们也将功劳归给史蒂文森将军、理乍得逊中校和亚历山大将军(Harold Alexander)等人。有趣的是,各方说词或许全都成立。这似乎是那种“时机成熟”自然出现的点子,因为从德国空军的空照图可以看出,在五月三十日到三十一日,玛洛海滩和拉帕讷之间出现了不下十座由军车搭成的登岸码头。

这意味着除了坚忍不拔的第二五〇野战工兵连之外,还有许吐司兵投入修建工程。其中就包括第十二枪骑兵队的一支中队。他们在拉帕讷以西三英里处兴建一座登岸码头。对于这类工作,弟兄们毫无经验,毕竟他们本是一支装甲侦察队,但是周边防线目前已有充足人力,剩余的作战部队全都拥上海滩集合。

正规部队进入海滩之后,纪律出现惊人的提升。在布赖迪讷,科尔和理乍得逊中校首次度过一个轻松的夜晚。正如科尔稍嫌刻薄的解释,他们终于是在跟“真正的军人”打交道。

传统的力量在此昭然若揭。当卫斯托洛普上校命令国王直属皇家兵团第八营往海滩上的防波堤行进时,他首先召集旗下军官。他提醒军官,他们身上的勋章象征着历史最悠久的军团之一。“因此,我们今天下午踏上海滩时,代表的是整个军团,绝对不可以丢脸。我们必须为海滩上的乌合之众树立典范。”

部队踏出完美的步伐,手臂挥舞整齐划一,步枪上肩的姿势标准无误,军官和军士的数组井然有序。“海滩上的乌合之众”果然深受震撼。

十九岁的劳森少尉隶属于皇家炮兵团,他知道仪表非常重要,但是觉得自己现在很有理由蓬头垢面。他的炮兵部队在代尔和阿拉斯两度遭到重创,差一点无法退回周边防线——他们历经了两周的艰辛,而且几乎从来不曾停下脚步。